沈昭容伏在桌上大哭,内心酸楚。她看惯了父亲的神采,怎瞧不出来?这回父亲是真的厌了她了。昔日只因父亲还对她有几分希冀,盼着她能入宫为后为妃,或是嫁入高门大户,能给他撑腰。现在皇上已经发了话,绝了她入宫的心机,石家又只是为了冲喜才要娶她进门,她便是做了石家媳妇,也要叫人瞧不起。她对他另有甚么用处?他现在一门心秘密续弦生子,那里还顾得了她这个亲闺女?不幸她多年孝敬,都是白搭了心机。
文龙当即便闭了嘴,想想也感觉祖父的体例甚是稳妥,便依言回家行事不提。
明鸾本来心机不在这上头,闻声祖父抱怨了这一长串子,才醒过神来:“祖父说甚么?”
若论谨慎殷勤,亲戚中再无人能比得过他们。可惜,章寂正在气头上,未免迁怒,对他们也没个好脸;而明鸾则满腹心机都在石家长孙身边那仆人身上打转,竟没留意到他们父子。是以他们父子这一番美意,都做给瞎子瞧了。
“这里头原有个原因。”章寂道。“我们定与冯家有仇是必然的了,我又看不惯那些趋炎附势的行动。你二表叔方才提及,你大表叔畴前得了德配冯氏娘家的势,一心盼着给嫡宗子攀门好亲,最好是能尚主,若不能尚主,王府郡主或是公主府的蜜斯也娶得。平常公侯府第,竟都看不上了。便是真有郡主县主情愿嫁进临国公府,他又要抉剔人家仙颜不仙颜,脾气是否和软贤淑,是否与他儿子婚配;又有一个嫡女,同是冯氏所出,便打了主张要谋建文二皇子的正妃之位,只是建文帝一向不肯点头。如此谋算了几年。他毕竟未曾给一对后代端庄定下婚事,到得厥后冯家遭了建文帝的嫌恶,他又想着好歹先张望着再说。免得好不轻易定了门婚事,亲家转眼就倒了,岂不是误了自家?这一张望,可不就张望到建文垮台了?他顶着建文帝连襟的帽子,便是今上不见怪,仍旧给他石家满门光荣,人家也未免抉剔他几分。那一双后代的婚姻就更是艰巨了。你二表叔说,现在他又嫌弃了这对后代,竟当没养过他们似的,病了也不过问。见了面更是动辄吵架,现在娶了新人,更是恨不得他们马上死了!你姑祖母伉俪俩如何为了大孙子之事操心?就是因为他们没了父母护持,才多了几分顾恤。我听了这些话,虽感觉那两个孩子不幸,你大表叔太狠心。只是毕竟是别人家的事,我也不好多说甚么。你二表叔却觉得我会是以就嫌弃了他哥哥,转而靠近他呢!”
回到南乡侯府,明鸾扶着祖父下车,往府内正院走去。老张赶过来道:“大爷过来了,在上房已经等了小半个时候。”章寂便有些着恼:“早叫他去临国公府的,等了这半日,我都返来了,他才到!”
“放屁!”沈儒平在乡间住得久了,用辞也粗鄙起来“这是皇上为你定的婚事,你想不结就不结?少做春秋大梦了!冲喜又如何?总归给你个嫡长孙媳的名份就是了!便是石家不喜嫡长孙,也不会赶他出门!现在他是要娶你的人,将来便是皇上的亲表妹夫,光是凭这个,石家就能捧着他做凤凰,再无人敢对你们不敬的!我晓得你在打甚么主张,趁早给我死了心!现在皇上不要你,若连这门婚事都丢了,我也不再认你这个女儿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