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阮元少年之时便精研三礼,不管《礼记公理》还是《仪礼》,早已熟稔于心,此时应对便也安闲,道:“回大人话,这《仪礼》所言迎见之礼,本是因事而异。《仪礼》原文‘宾至于近郊’与‘君使下大夫请行’之间,另有‘张旃’二字。旃为何物?《说文解字》有言,‘旗曲柄,以是旃表士众’是也。想来这‘张旃’乃是极其首要之事,故而迎见之时,当卿大夫毕至。《仪礼》又有言:卿,大夫讶。大夫,士讶。由此可见,若非首要礼节,他国之卿出境,便只得大夫相迎就是了。”此时正使纪昀乃是礼部尚书,按周礼已是六卿之位,按阮元所言,清朝以纪昀为正使,已是尽礼之举。
朴齐家道:“但是阮翰林,钱先生乃是布衣,并非朝廷命官啊?”
说着说着,阮元忽道:“杨吉,你有没有想过回扬州?”
“是啊,我还记得咱那天提及仕进,不也说过吗,咱仕进也是为了今后这个朝廷能少办错事。既然如此,那你官做得越高,越有人听你的啊?如何眼下大好的机遇摆在面前,你却要回家休假呢?”
“因为我感觉,有些事比升迁更首要。”阮元非常果断。
纪昀道:“不错,恰是他二人。本年是皇上八旬万寿,朝鲜那边天然也做了最好的筹办,朴大人柳大人不但是朝鲜国中高官,学问你我也是见过的,他们来最合适。”见阮元神采,仿佛他对这二人非常陌生,便也耐烦解释道:“伯元,我们之前说的朴大人,名字叫朴齐家,柳大人叫柳得恭,在朝鲜国中官职天然不低,并且在经术、政事上的工夫,也不亚于我大清的夙儒。你见见他们,虽说一时之间不致有甚么进益,总也能留个姓名,朝鲜国中,通经博学之人也很多呢。”阮元忙谢过纪昀指导。
“那倒是没有。”阮元道:“只是彩儿信中,提及了客岁做重阳糕的事。客岁重阳,眼看爹爹也都五十六岁了,彩儿给爹爹做了重阳糕,提及我入了翰林,家里人都欢畅呢。彩儿也写了,说想起当年和我许下重新做糕的商定,可惜……可惜我却远在都城……”
阮元也听得清楚,朴齐家这个题目,名为就教,实际针对的就是本身。他援引仪礼之言,以为迎见之礼,所至官员该当在级别上对等。可本身不过七品编修,按周时礼节,能够只能列为士,和大夫另有差异。如果应对无方,只恐乾隆落一个轻视朝鲜使节的名声。到时候乾隆如果见怪下来,本身当然也难辞其咎。
朴齐家听了这话,心中也暗自钦服,不想这后生未及而立,对《仪礼》竟也精通。便又问道:“那再问阮副使,本年我等来都城,本是因大清天子八旬万寿之故,这八旬庆典,历朝所无。《仪礼》本为上古之作,与天子八旬万寿未及规制,也是不免。但鄙人觉得,既然这八旬庆典,乃是数百年不得一见之事,那迎见之礼,天然也要从张旃之仪才是,不知阮翰林之意如何呢?”
朴齐家笑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按他的实际,清朝本应调派卿、大夫、士各一人才是。卿位有纪昀,士位有阮元,大夫之位,阮元想如何自圆其说,却有一番难度。
“更何况,本年翰林出缺甚多,此次大考,必定有很多人能够高升。我晓得本身学行如何,若只转到六品,也就罢了。可如果再往上,只怕他们不会感觉那是我真才实学,他们只会觉得,是我早与和珅通好,他为了拔擢本身亲党,才如此拔擢于我。到阿谁时候,我和裴山、西庚、绎堂他们的友情,就再也回不来了。一时不得升迁,倒是小事,可同窗之情,最是可贵,如果断了,那是得不偿失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