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吉这才明白,鄂容安既已就义,按常例,便是国度忠烈之士。之前所作所为,即便有恰当之处,也只好既往不咎。何况阮玉堂罢官以后,还复了官职。和为国殉难比拟,夺职阮玉堂的事就更是不值一提了。更何况,鄂容安本来也只是错听流言,而非成心谗谄。
董诰道:“巨人兄,你吏事、学行、文才三者,无一不精,眼下身居相国之位,也无需结党。故而在朝中,大师敬你重你,你上言陈奏,也没有那些闲言碎语。可我毕竟与你分歧,我入六部之前,只要翰林的经历,尚不敷自主于这朝廷,如果我与巨人兄同气连枝,只怕,其他朝臣不但不会援助柴将军,反而会说你我党同伐异。”
“当日的左都御史吗?”阮元仿佛更不肯说这个名字,可沉吟了一会儿,还是说了出来:“是刘中堂的父亲,刘文正公,名讳是上统下勋。”
“那你父亲,当日又是何故?”
阮元固然感觉杨吉必有难言之隐,可没想到,本身祖父竟然几乎命丧杨父之手,也不觉愣住了。
杨吉道:“实在此中内幕,也是父亲脱手那天,听你祖父所言,方才晓得。伯元,若死的是别人,或许父亲也不会那样想着报仇,可被那三炮打死的十五小我里,有一小我,是我大伯。父亲和大伯自幼要好,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大伯就那样死了?”
“甚么公啊母的?甚么饱啊饿的?仗着他爹是首辅,就随便冤枉好人?”
王杰道:“柴将军的事,前些日子,我也与皇上说过了。我是力主他无罪,可皇上呢……既没有说我对,也没有说我不对,如此一言不发,倒是让我难堪了。”
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:“伯元,你不是说,那三法司最为公道么?如何你说柴将军有了冤情,他们竟不能给柴将军昭雪?”转头看时,倒是杨吉到了。
“可没想到,这一罚站,竟然给祖父惹出了大祸。那些被罚的兵士,本来就不是甚么端庄的绿营兵。都是本地的地痞恶棍,看绿营出了兵缺,就来补了,赚点军饷花差罢了。故而之前,他们从不练习,更不知点卯为何物。这一被罚了,不但不思进取,还成群结队的跑到闹市上,喊着要罢训,更有几个特别能肇事的,说……说祖父虐待士卒,是个只知邀功请赏,不管兵士死活的苛吏。”
对于此中内幕,纪昀也晓得一些,便弥补道:“渊如,你别看王中堂说的轻描淡写,他的事我单是听着,都没那么轻易。为了保柴将军一命,王中堂把军机处那十一个月的奏报,一件件拿出来源陈柴将军军功,说就算柴将军偶有不对,莫非这般功绩,还不得免死么?也是皇上听了王中堂进言,才让柴大纪进京,让军机处临时会审。”
“当日我们又不知谁救了我们。”杨吉道:“那天的事,父亲给我讲过,朝廷雄师兵临我大箐寨,连续攻寨数日。我们寨子本来不大,眼看对峙不住,便筹办到朝廷那边投降。”
“我晓得,正因为我晓得,这几日才一向神情不定。柴将军官爵虽高,却也比爷爷当年要惨多了。爷爷当年,老是另有个机遇重新仕进。”
“想着这些,爹爹他,手俄然……俄然就松了,刀子和瓶子都掉在地下,爹爹再也支撑不住,哭着跪倒,道:‘阮大人……阮恩公,是我不好,是我恩将仇报,我忘恩负义,禽兽不如!若不是恩公仁义,本日……本日也没有我杨家了,我……我竟然还想着对恩公行凶,我……我那里有颜面再活在这世上?!’”
“可谁知,恩公当时竟涓滴不怪父亲恩将仇报。反而找到大箐寨的方向,跪了下去,道:‘大箐寨诸位冤死的兄弟,我晓得,因为我那鸣炮三次的建议,你们不幸去了。可……可当时我确切痴顽,再想不出任何体例,若这三次鸣炮少了一次,只怕总督大人,当即便会命令斩尽扑灭。是我无能,我没有体例保住你们统统人的性命,是我欠你们的!若本日,杨兄弟执意不肯谅解我,这条命,便任由他取了去。以我一人道命,安抚你等十余人在天之灵。我阮玉堂虽死无憾!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