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元除了流连扬州,也接踵去信,与师长亲朋道别。这一日乔书酉复书到了,说能有阮元这般勇于北上前应会试的门生,自发欣喜,只愿阮元早日高中。但想着李晴山这一两年来,身材垂垂衰弱,听董子祠那边人说,已是经月卧床不起,便定下一日,来看教员,杨吉也跟在阮元前面。
但即便如此,阮元进京决计已定,便找了个日子,前去扬州府学拜见了谢墉,奉告情愿与教员一同北上,谢墉听了,天然大喜。
阮元天然不解,问道:“夫人长年居家,竟也有高兴事了?说来听听。”
“你出去逛逛,才晓得天下多大,才不会感觉你这扬州就是天下第一。你看,我在汉阳府吃过武昌鱼,在九江府吃过鄱阳湖的白鱼,味道和你扬州府,大不一样呢!我看,还是那鄱阳湖的白鱼够味,你这里鱼做不好。”
“那万一分到江西呢?你赌过骰子没有?一样的事理。”
阮元回过甚,杨吉虽见他眼中仍显红肿,神采却轻松了很多。
李晴山笑道:“伯元,我年青时,也是个不喜八股的人。你若凡事中规中矩,教员反而没那么大兴趣呢。你敢说八股文的不是,教员就晓得,你不是因循保守,唯唯诺诺之人。不过你经历尚浅,如果一味求新求变、不拘一格,却无学术根底相佐,只恐误入歧途,是以教员才多提点了你一番。但是这入京会试……伯元,就算你中了进士,将来的路,也没那么简朴啊。教员考了进士,到头来,却没做一天官,没受一两俸禄啊。”
“豪情归豪情,事理归事理。”阮元道:“该做的大事,要做。可也不能因为要做大事,就把本身本来的脾气丢了啊?那样做人,我想也很累吧?”
所谓甘肃冒赈,是乾隆年间第一大贪污案件,甘肃几近全省官员都参与此中。所谓冒赈,指的是当时朝廷官员以捐监为名,不收粮食,只收现银,收了现银,却只中饱私囊,不做任何朝廷备荒之用。而这件事前后在甘肃持续了七年,朝廷中竟是无人敢向乾隆言明,直到乾隆四十六年,苏四十三在甘肃抵挡朝廷,布政使王廷赞志愿捐输,加上阿桂行军路上不测碰上多雨气候,正与甘肃官员所言多年干旱分歧,才让乾隆有所警悟,最后本相明白。一时处斩涉赃官员,便有四五十人之多。
李晴山道:“伯元,你为人重情重义,教员是喜好的,只是你毕竟年纪尚轻,有些事,你可要沉得住气。你去都城应那会试,可要晓得,这天下大比,最是艰巨。教员曾听京里人说过,终究得以取录之人,大略百人中有五人罢了。若你不肯浅尝辄止,而是一心想中进士,可要记着,便是一次两次落第,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,千万不要心浮气躁。教员当日应会试,也是第四次上,才取录得一个同进士出身呢。”
“厥后甘肃冒赈的事,被皇上查了出来,勒尔谨、王亶望、蒋全迪、陈辉祖……那些名字,我当年都熟谙着呢,一时之间,竟然全都伏法了。并且厥后还查出,竟连于中堂也牵涉此中。教员现在想想,都有些后怕,若当日真去了甘肃,伯元,只怕我也见不到你这般门生了。”
“他说,他家本来在会宁,也是殷实之家,算不得大富大贵,却也有很多田产。可惜他本性驽钝,读书竟不得中式,上一年间,听闻府里有纳捐之事,出捐得五十石麦子,便可补府学门生,如果更加,还能到京里补一个国子生员。便捐了一百石麦子给巩昌府,只求补个监生。眼看麦子也送了,府里奉告他,监生的事尚需些光阴,他也没焦急,便回籍等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