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妈妈欢畅得合不拢嘴，亲身要将他送出去，我俄然就愣住了，他对芍药的情义我决计不会看岔了，既有这一层心机在，他理应盼着芍药夺魁才是，又怎会盼着我的好。
韩画师站起家向我施礼道歉：“芍药女人的画像是早就画得的，现在要作番点窜，还请海棠女人……”
我一转头，芍药满面东风地从我身后迎了出来，直迎到了楼梯口，从我身边过期，还冷冰冰地盯了我一眼，很有些警告的意味。
我展开卷轴，公然是芍药的画像，但是，相较于我那幅画像的精美，芍药这一幅明显技拙很多，乃至画得有些……俗气。
天气刚黑不久，赵善防果然就一身家常袍衫，施施然地从大门走了出去。我身后一阵“咯咯”的娇笑，尖着嗓子的笑语便跟了过来：“赵知府到了呀。”
“不是芍药，也不是林妈妈。芍药虽争强好胜，但胸无沟壑。林妈妈七窍小巧的心，却只在乎百花楼这一亩三分地。”我展开双臂，原地转了个圈，“我好端端的安然无恙，也没人向我动手，此事同百花楼亦无干系。”
“韩画师高看海棠了，海棠出身寒微，哪有韩画师笔下的那番神韵。”我感喟道。
未几时，华灯初上，百花楼里红烛高燃，睡了全部下半晌的女人们仿佛都醒了过来，盛饰艳抹，欢声笑语地从后院出来，涌向前头的花厅去。
林妈妈不教我出去待客，我便闲闲地倚在花厅楼上的雕花雕栏边，瞧着楼下狂蜂浪蝶、莺莺燕燕，各式百般的调笑嬉闹。
芍药抱着一瓶子牡丹扬长而去，林妈妈一拂袖子，回身又是另一副面孔，亲亲热热地执起我的手，亲身将我带到那株桃树下，待我坐下后又替我理了裙裾与鬓边披发。
我虽不谙绘画，却也晓得，如许一幅画像，少说也得僵坐着画个三五日，没料他半日就能画得，只怕画得粗枝大叶，对付了事了罢。
师父目送着他们进到里间，折返到我与林妈妈身边，笑道：“鄙人愿与海棠女人小叙半晌，林妈妈可应许？”
林妈妈的脸微微一抽，不动神采地冷冷哼了一声，韩画师的面色也不太都雅，嘴角微动，却甚么不说不出。
韩画师稍稍一怔，旋即就放下背着的卷筒，从中抽出一卷来递到我跟前。
芍药怎肯教我插手，不等我反应，便依在赵善防身边，将他往里间带。赵善防皱了皱眉头，抬手略微一格挡，将芍药挡开一些，那神情不但不喜，反而有些腻烦似的。
他停下步子，迷惑地转过脸来：“海棠女人另有何叮咛？”
这个藐小行动林妈妈也瞧见了，她立即就在我背后推了一把，轻声道：“去呀。”
林妈妈也颇不测，凑上前去看，倒是赞叹连连。我从树下起家，亦到跟前去看，只见画中一女子倚案执笔，凝眸悠思，端倪澹泊，一树桃花红得深浅错落，映着女子的面庞，害羞带娇。这清楚是一幅青楼女子的画像，在他笔下的女子却似出离尘凡，再细看仿佛又带了些娇俏聪明。
韩画师喜出望外，又是向我作揖，又是报歉，赶快坐下替芍药作画像。直至晌午，芍药的画像方才修补结束。林妈妈过来看了一回，见此景象，天然是不悦的。
花厅里四周歌乐笑闹，实在也不必避开人，女人们的重视力皆在酒客身上，酒客们天然也只留意身边的女人。我拉着师父找了个僻静处，将我这一日来的所见一一详说。
“赵知府，朱公子。”林妈妈喜气洋洋地到门口迎客，我定睛一望，进门的除了赵善防，竟另有师父。师父跟在赵善防身后，不显不露，进了门成心偶然地朝我站立的处所投了一眼。
那画师清算妥了画具，起家正要分开，顺势向我微浅笑道：“海棠女人妄自陋劣了，这般姿容气韵，花魁非女人莫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