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枝怯怯地看了他一眼,接着道:“玉林听我说他,也起了恼意,非要将那肉饼拿走,一面走还一面用心怄我,说我因本身贪吃,才不准他将肉饼拿走,就别拿爷娘来讲事儿。我当时也是气急了,跟着就一起撵出去,直追出了茱萸巷。他因我在背面追着,便冒死在前头跑,也不得空停下来吃一口饼。”
“玉枝女人但说无妨,莫要漏了那些纤细之处。”师父鼓励道,又向玉枝阿爹劝道:“公子病症古怪,不知其关键地点,也不能随便用药,看着与病症毫无干系的事,指不定关键就在那些轻易教人忽视的细节里。如果不教玉枝细细地说来,又有何用。”
师父抬了抬手,挥开玉枝阿娘将要落下的巴掌,劝和道:“有甚么话好好说罢,婶子莫要动气,玉林还需人顾问,别转头婶子自个儿闹出个甚么不安闲,玉林要如何是好?”
玉枝阿娘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道:“疼我?她要内心真的晓得疼我,便不该同玉林争抢,各式顺服都来不及。”说着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头直戳玉枝的脑门:“你当我不知你的暴虐心肠,内心妒忌着,每常巴不得你兄弟不好,谁叫你生就是个女儿家,你若也是个男郎……”
我却没师父那样好的心性儿,摆布师父也从不在礼数上束缚我,向来纵我由着性子胡胡说话,便越性儿将话讲开,替玉枝辩论辩论。
玉枝深深出了口气,拢了拢鬓边披发,理了理思路道:“今夙起来,阿娘在炉灶上炙了三枚夹肉的饼,我因前两日在绣房教剪子划伤了手,在家歇着,阿娘说玉林一人也吃不了三枚,便拿了一枚来给我。我想着,爷娘尚未吃,倒先给了我,毕竟是吃不下去的,便将那饼留着了。”
师父在桌旁坐下,玉枝却站着不敢坐,师父再三相请,玉枝阿爹只一个劲儿地说:“女孩儿家的,哪能同男人一样坐着说话,教她站着回话便是。”
“玉林是婶子生养的,玉枝也是,婶子不心疼么?再一层,玉枝内心疼着婶子,强留那肉饼,也是为婶子留着的,婶子难不成也不知?”
说到此处,玉枝又提心吊胆地望了望她阿爹,他公然忿忿地低声嘀咕道:“转头再同你算这个帐。”
师父的劝说极是有功效,玉枝阿娘立时就收回了手,粗重地出着气儿,还不忘向师父伸谢,“幸亏朱先生提示。”
“你说那些没用的何为!”玉枝阿爹俄然爆出了一嗓子,向玉枝瞪大了眼。
如此,才将玉枝阿娘制住,她狠狠的瞪了玉枝一眼,端起桌上的食盘,出来与不住喊饿的玉林喂食去了。
“我见他已经将肉饼塞给了丐子,又恼他说话好没事理,便甩手不睬睬他,自归家去了,过不了多久,玉林便……便教人抬了返来。”
“我气恼不过,便说了他两句,我也不为我自个儿,只因阿娘一贯舍不得用肉食,有点好的便单供着他了,更加纵得他放肆,我原说了这饼是要留给阿娘的,不准他就这么拿走,何况他已然吃了两枚……”
玉枝再不去望她阿爹,接着说道:“到了巷子外,他垂垂跑不动了,步子慢了,我揪住他,想将那枚饼从他手里夺过来,他辩论了几下,挣不过,也不肯放手。正对峙着,也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群丐子,敲着碗乞食。我没推测玉林俄然就将那枚肉饼换了手,塞进了路过的一个丐子的碗里,大声说送他用了。又转头来耻笑我,说我嘴馋,偏不给我吃,就是舍予丐子也不教我沾一口。”
玉枝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,我内心却直替她抱不平,清楚就是她爷娘偏袒过分,纵得玉林骄横放肆,没法无天,这又那里怨得着玉枝。
玉枝玉林姐弟的事,我耳熟能详,这听起来的确是她家的做派,甚么好的都要先供应里屋床榻上的那位小祖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