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渡灵铺 > 第17章 遂心针与当归汤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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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扭头却见徒弟不知甚么时候回的铺子,约莫是从后院出去我未曾见他,他手里拈了两根长针,递到我跟前,催我上前去施针。

我忙定了定神,上前摘去海棠合谷穴上的银针,扣了她的脉搏辨听了一回。她血气亏折得短长,上回脸上伤口崩裂时我顺手听过她的脉,虽气虚些,但大抵还算安康,相隔不过一个多月,怎就亏成了这般地步。

“海棠姊姊,迩来身子如何?”我不便翻开她面上的素帕,实则也不必如此,她露在素帕外的一双眼毫无光芒,目珠板滞,眼眶下都雅的卧蚕成了一对乌沉发黯的青睐圈。

都说十指连心,我脑中马上想起了这句话,这一针本下得不重,可针尖滑过我的指甲盖,顺着指甲缝扎进了肉里,决计不会教人好过。

“海棠姊姊,你的手指,怎会如此?”我拂过她手指上的那些针眼,那都是真逼真切的教针扎下的陈迹。

几近是同一时候,我的肩膀教人拍了一下,有人在我头顶沉声道:“还愣着做甚么,拿针刺她的合谷、人中两处。”

“徒弟,我……”我心底又是镇静又是心虚,“我从未替人施过针……”

一瞧便知是心血耗损过分的症状。绣花伤眼我是晓得的,玉枝经常来买明目标敷贴,可怎会熬得气血亏损,委实是难明。

“海棠!海棠醒了!”身后张家娘子尖声叫喊了起来,她与九儿的心机全在昏仆的海棠身上,并未留意我同徒弟之间的这一抓一躲。

我心头突然一紧,较之面前尚昏仆着的海棠,我本能地更着紧徒弟,遂丢开手里的针,撂下海棠,几近是扑身到了徒弟身边。

“阿娘绣花绣的。”伢儿带着哭腔答道。

我一昂首,望向徒弟,却见他眉头紧蹙,一手缩进衣袖中,另一手紧紧地捂住衣袖中的那只手。

合谷在手背,入针尚算顺利,我抬手掖了掖额角上冒出的汗,揭开海棠面上的素帕。这回实在是严峻,乃至未留意到张家娘子有没有再大惊小怪地叫喊。

眼下从海棠这手指来瞧,恐她已明白了其间奥妙。怨不得她的绣品在市坊间大放异彩,怨不得伢儿的吃穿嚼用日渐好了起来,也有钱买书册笔墨,满是海棠以她的心头血换来的。

我怔了一息,马上恍然,他衣袖中的那只手是左手,而我教针扎了的那只手,亦是左手,看他捂住的那一处,恰是我本该有疼痛感的地点。

昔年赵姬也是刺破手指头,血祭了这套遂心针,方成的江山图。刺破的是手指,可十指连心,这针的玄机,原是要拿心头血来祭了,方得遂心。

我转回柜台里,开了几个药屉,配几剂调补的药,心下生出了几分彷徨,不知给她遂心针究竟是对是错。

一抬眼,便迎上了徒弟黑沉的脸。徒弟待我宽松得近乎放纵,鲜少有如许的神情,我内心一阵慌怕,一阵难过,互缠在一块儿,只觉有无穷的委曲盘桓在心头,眼眶忽就热了。

“呀!”张家娘子锋利的一嗓子中带着极度吃惊的颤抖,她伸出一根一样颤抖着的手指,指向海棠的脸颊,嘴里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整话来。

九儿与张家娘子同海棠说话,也始终不得一字回应,既她已回缓了过来,她二人便各自归去了。

我一把扯过他的衣袖,这一针下去的力道我非常明白,倘若果然如我所料,他的手指上该有血罢,只需翻开衣袖便一目了然。

“海棠醒了,你去看看她。”徒弟松开我的胳膊,丢下一句便回身今后院去,仿若堂前的兵荒马乱同他毫无干系。

海棠讷讷地不知所云,我翻过她的手掌,内心一惊,却见她纤纤的十根手指头,竟无一根无缺,指头上充满了密密的针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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