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遭来买药的都忿忿地抱怨起焰火花炮来,一时群情激愤。
吴裕才吃紧地拦到我跟前,又非常顾忌我腕子上的青玉镯子,一面躲闪一面阻我的路:“我只诚恳就教阿心女人一桩事,万不敢再无礼的。”
年节过后,我在铺子外见过吴裕才两回,他仿佛是要往铺子来,又犹踌躇豫的,好生不利落。我与他初见时并无甚么好言辞好神采,故也懒怠理睬,只作不瞥见。
有几个孩童,伤得更不幸些,细皮嫩肉上的烧烫伤痕触目惊心。张家娘子瞧得眼里直泛水光,一面轻手重脚地擦拭污血,一面问道:“怎伤成这个模样?但是不细心打翻了花灯烛火?”
妇人搂住怕痛哭喊的孩子,恨恨地哽咽:“花灯烛火翻了哪就这般短长了,是那花炮!一燃烧便径直炸开了,火蹿很多高,孩子跑得稍慢了,便遭了大罪……”
所幸他未再追缠上来,待我送了药,回铺子时,对街已不见他浪荡。
声音听着耳生,不知是哪一个。我一昂首,面熟的中年男女二人,稍一迷惑,便瞧见在门外探头朝里张望的吴裕才,我这才蓦地记起,那对男女恰是他爷娘,吴三利佳耦。
果不其然,吴裕才期呐呐艾地凑到我跟前,低头遁藏开我的谛视,为莫非:“阿心女人……也是晓得医术的罢?”
吴三利低低地笑起来,掩不住的对劲:“论说好销不好销,这时节,再没比这更好销的了。”
那些人所能做的,不过就是在铺子里措置伤口,买些浸洗收敛的伤药,聚在一起谩骂一回无良商贩罢了。
“可不是那花炮焰火惹的事!我也是教火舔了伤了皮肉。年节中就见血,倒霉得紧!”一旁有人咬牙切齿地拥戴。
“如何不想去找讨说法。”有个老者那手里的拐在青石砖的地下戳了几下,叹道:“方才药铺未开,我们在外甲等着时已相互探听过,我们都是向一个挑担蹿走的外村夫购的花炮,也怨本身贪小利,只因他卖得比平常去的花炮爆仗铺子略便宜些,便都向他去买。”
隔了几日,那些年节中的火烫伤者渐少了,我也不必来回送药。这日正闲着,门口忽传来一声“阿心女人”。
我转头叫过徒弟,再去看吴裕才,他脸上显出了惧色,摇着头退开去。
“哦?吴郎时来运转了,如何又托了我的福?”徒弟满面堆笑地与这对佳耦让了座,桌上有小泥炉现焙着的暖身姜片枣茶和供客的陶碗,我斟了两碗递到他们跟前,留意听着吴三利抬高了的声。
“内蕴湿毒,外感风邪,血脉不畅而至。那人若病症严峻,来朱心堂教徒弟瞧瞧便是,在其间缠着我问又有甚功效。”我丢下一句,加快脚步,跨着大步拜别。
“阿心女人。”他从背面赶上来,不依不饶:“你可晓得,这是何病症?”
“五加皮四两,威灵仙一两,独活五钱,炙甘草二钱,打酒一斤,浸十五日,每日取二两饮用。”我为将他速速打发走,顺嘴说了一遍,便绕开他去。
张家娘子虽因生药铺子在年节中经谋生出了些不痛快,可她究根追底还是个良善的,排闼一见这景象,也是一惊,不必人来邀,便主动地穿过买药看诊长队,挤进铺子里来帮衬。
我焦急送了药幸亏酉时之前赶返来,便随口应了句“略懂一二”,脚下并未有留步的筹算。
接下来的几日,直至出了年节,来朱心堂换药买药的人方才垂垂少了,这一个年过得跟个劫似的,总算是过了。
我想起昨夜酒楼上所见,那酒坊的店东也是教名为“火树银花”的大花炮灼伤了体肤。
上回因他胶葛,误了回铺子的时候,本日我可不想再误一回,遂停了步,没好气地问道:“何事?快快说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