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间，姚装池擦动手上的浆糊走了过来，怀里搂着崔清河托付修补的祖像，一面嗔了绿艾一眼：“又混闹呢，还拉着清河同你一道不打端庄。阿心女人见笑了。”
我先去探了绿艾，她与姚母一同在房中做绣活。并蒂莲压脚的喜帕、对雁纹的回门新罗裙、喜鹊登枝的新袜，连那红底金线绣成的鸳鸯抹腹也拿了予我瞧。一贯慎重的姚母亦忍不住外溢的高兴，含笑责怪她不知羞。
我替她下针时，还不忘提示她：“替绿艾备贺礼当然首要，可眼睛更是要紧，切莫为了赶着画出来，再劳伤了眼睛。”
我茫然地摇了点头：“我又不谙书画……”
徒弟“呵呵”地笑了一阵，反问道：“你感觉她们哪一个说中了？”
且非论绿艾与崔清河早就结下情义，我传闻崔家本也是诗书礼节的世家，与姚装池家普通，中道式微了，崔家人丁单弱，崔清河的双亲归天得早，亲戚也未几，没那么很多讲究和端方，绿艾虽嫁畴昔，仍可经常回家照看照看。说来姚装池这个铺子，还真是离不得绿艾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又问道：“如果少了最后一回扎针，会如何？”
听着姚装池的口气，方才那番辩论估摸他也听到了，虽不表赞成，也不刺耳出他的对劲。
“最后一回扫尾安定，相称首要，若少了那一回，这一段扎的针都该白扎了，眼睛好一段日子，不免再几次。”我当她是恐怕在绿艾出嫁那日裹乱，又安抚道：“那日我早些过来，赶在绿艾出门的吉时前，替你将针扎了便得了，不迟误甚么。”
我向她暖和地笑笑：“我在背面都闻声了，你阿姊也在。”
茜素渐渐地点了点头，“那便……有劳阿心女人了。”
这于绿艾真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一门亲了，我忙向姚装池道贺。他当真是欢畅得了不得，直至我踏上通今后院的游廊，还能闻声他的笑声。
那崔清河立时就回了礼，摆手歉然道：“女人谬赞了，鄙人懂甚么画，不过瞧不上那些纨绔子自发得是的刻薄，又因是绿艾的阿姊，便一时逞了口舌之利……毕竟不是君子所为，女人要赞，倒教鄙人忸捏。”
我本来有些奇特怎不见茜素替绿艾欢畅，反倒恹恹的，听她这么一说，倒感觉还在理，何况茜素的性子本就淡薄内敛，这么一想也不觉有甚么不当了。
绿艾笑得愈发明快了，“这些人经常来嘲弄阿姊的画作，平素我笨口拙舌，总不好抒发，本日总算是出了这一口气。”
我内心悄悄点头，绿艾的目光很好，约莫是书画辨识多了，目光精准，辨人也不差。
立秋那日，我去姚装池时，铺子里却少了一贯清脆的笑声，和里外繁忙的聪明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