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母在屋里转了一圈,迷惑地嘀咕:“说身子不适,这会子又不知去了那里……”她在妆镜台前愣住了脚,俯身从镜台上拾起一片纸来,看了一眼,呆了一回,俄然翻着眼就向后仰倒去。
我在姚母的人中与合谷两处施过针,她悠然醒来,长长地叹了口气,一众女眷围拢上来,七嘴八舌地安慰,奉告她姚装池带了人去江边寻人,也许另有一丝但愿。可这些安抚过分亏弱,姚母只一味地点头抽泣,因闷热喧闹,几次几乎又抽不上气儿来。
“绿艾出门前说茜素忽身子不适,下不得床来,还说不能来送,要绿艾多担待。”姚母皱起了眉,才送了一个女儿出阁,转过脸又要忧心另一个女儿。“阿心女人是来替茜素扎最后一回针的罢?来得正巧不过,顺手替她再诊诊,如何就病了。”
再往里挤一挤,便能瞧见一身大红嫁衣的绿艾,在喜娘的搀扶下,莲步轻挪,缓缓从铺子走向门外的大轿。
门阖得严严实实,姚母在屋外唤了两声,却不见动静。她干脆褪了鞋,登上木阶,到她屋前叩门。
我去窗边支起窗格,好教异化着雨丝的冷风吹出去,散一散屋里的闷热。除此以外,也帮不上甚么手了。
我昂首望望澄彻洁白的天空,天涯红日已起,如何看也是风平浪静的一日,又是七夕佳节,真不知徒弟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。
我本承诺了茜素在绿艾出门前替她扎完针,我去得也不晚,路上也未担搁,可待我到姚装池的时候,正逢绿艾出门。并非我去得晚,倒是崔家心急,来接得早。
绿艾的佳期定在立秋过后第七日,虽说七夕是个好日子,可到底邻近中元,普通人家在择日时老是谨慎地避讳着。谷旦定在这么个日子,也不知是甚么个事理,老是说不出的古怪。
这便是说,茜素厌世日久,不肯苟活于世,投江他杀了?我记得上回见她时,她还说要作幅画来贺绿艾新婚,还在担忧因她医治眼疾,扰乱了绿艾出阁的好日子,这么会……
床榻上被衾划一,并不见有人,半旧的纱窗也好好地阖着。盛暑刚过,气候还热着,门窗闭阖着屋子里不通风,闷热难挡,可见屋里确是没人。
因人群散去,姚装池在铺子前瞥见我,我不免上前说几句吉利话向他道贺,顺势问道:“怎不见茜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