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道:都是师父惹来的事,我那里就身子骨弱了,即便真弱,在朱心堂这么多年,师父调节得好那千奇百怪的病症,岂有保养不好我这副身子骨的事理。现下可好,人产业真当一回事儿了,我又要如何圆畴昔。
师父跟着转过甚,竟然非常当真地瞧了瞧我的神采,向王满谢道:“多谢王里正体贴,小徒倒也不至于这般弱,我们快些走便是了。”说罢他抬起手,挡在了我头顶,真替我挡起了雨,仿佛多淋了几滴雨,我真就会病倒普通。
“莫要说了。”王满展开双臂拦住一众村民的喧闹,待喧华声熄了些下去,他转向师父,冷不防就“噗通”一下双膝磕在了地下,跪倒在了师父跟前。
师父伸展着胳膊,煞有介事道:“一模一样。”
我们跟着王满到了他家的堂屋,一进门,屋里或站着或坐着的十来人,都一齐转过脸来看我们,眼里的希冀也跟着火急地追了过来。
平常师父替人评脉时,总要我先试过,要我说出那人的脉象病症地点,他才复诊过,验看我听的脉象是否精准。这一回,他却不教我先来听脉,只要我在他身后看着便成,他亲身一个个地诊看过来。
小小的人儿,竟也识得礼数。
师父轻笑了一声:“我只说他们的脉象听起来一样,几时说过他们身上有病了?”
堂屋内刹时一片沉寂,莫说他们惊奇,就是我听了,内心也不免一顿,思疑本身的耳朵一时听岔了。
“朱先生,你可不能走哇,你如果走了,我们便一星半点儿的盼头也没了。”
“如果没病,怎会白日里怕日光灼,夜里肚子痛得要性命?”
“朱……朱先生,莫不是我听错了罢。”王满陪了一脸难堪的笑,“这村庄里的景象,昨晚来时,您但是亲目睹过了,这……这,如何就没病了?”
王满家的院子离祠堂倒果然不远,加快了脚步,不过几十步便到了。二英在院外玩耍,瞥见我们过来,判定扔开手里的东西,朝我们跑来。
“朱先生,要不待到夜间,我腹痛起来时再来瞧上一瞧?也许病犯时更能瞧出弊端来。”
师父的疏松闲适立时就从脸上撤换去,他略进步了嗓音责道:“这是要何为?”
师父忙拉着我避开他这一拜,又上前将他自地下拉起:“王里正这又是何为,岂不折煞了我。快教大伙儿散去罢,看我这徒儿,脸都唬白了。”
“朱先生,并非我王满成心难堪,大伙儿也是教这病磨得狠了,再抵受不住,这才无礼冲撞了,朱先生莫怪,我替大伙儿赔个不是。”王满诚心肠拜了下去,再昂首时脸上尽是老泪纵横。
人群在王满的半劝半令之下稍稍散开,我瞥见躲在屋门口,暴露半个小脑袋瓜探看屋里景象的二英。也不知怎的,我脑筋里俄然一闪,想起昨夜里二英几次提到的“恶鬼”。这个动机一过脑筋,我不觉浑身发寒,汗毛倒竖。这统统的诡异古怪,莫不是与那稚儿口中的“恶鬼”有关?
我确切有些唬着了,可比起刚才崛起的群情激愤带来的惊吓,我心底里还是迷惑更大些。这本就是个奇特非常的村庄,全村的人皆得了怪病,白日里怕日光灼烧,夜里腹痛欲死,这是我亲眼所见的,师父却一口咬定他们没病,使得这古怪村落更蒙上了一层古怪。
王满只是从祠堂大院子前过,并没有要出来的意义,见我和师父在院门前站着,便停下步子仓促道:“朱先生在呢,正要来请。眼下日头没了,便劳动朱先生随我来瞧瞧罢。”
统统听过脉的,候等着的,并在一旁严峻地盯着的王满,无不满怀了希冀。我看了不觉又替他们难过,显见师父并不想好好地替他们瞧病,他们的希冀,或成泡影也未可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