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秋时分,寒霜未至,从凌晨第一声鸡叫开端,人们就提篮背筐,踩着稀稀拉拉长有几根枯草、枯草上沾满露水的小径往山上爬,边搜索着稠膏蕈的踪迹。他们东张西望,目光闪动,如偷鸡的狗;披荆斩棘,深山探宝,又如一群科考队员。他们的尽力总有收成,很快地,每小我带来的柳筐和竹篮里都装满了稠膏蕈,有乳白有浅黄,个个含苞未放,小菌伞鼓鼓的。人们把这些小东西带回家,择去山草,吹净浮尘,凉水漂洗,温水焯烫,最后煲成香味四溢的蘑菇汤。每一个环节都谨慎翼翼,唯恐一个不谨慎,碰掉了菌盖,挠破了菌柄,因为大师都晓得,稠膏蕈最怕伤筋动骨,一破皮儿就腥了。还能设想获得,孟溪山下的人家靠卖稠膏蕈,已经率先过上了小康糊口,个别有市场认识的朋友,把蕈汤装进精美的陶罐,胶泥封口,还要糊上商标,一罐一吊钱,就像卖酒一样。
合蕈、松蕈、稠膏蕈、栗殻蕈,宋朝人是这么喊的,严格地说,宋朝文人是这么喊的。实际上,合蕈另有个名字叫香菇,松蕈另有个名字叫口蘑,稠膏蕈另有个名字叫鸡腿蘑,至于栗殻蕈,恐怕除了仙居人谁也没见过什物,还需求我们展开设想的翅膀,用力猜一猜,猜一猜它现在的名字。
台州府境内,露台山、黄岩山、桐柏山、括仓山,都产合蕈;跳出台州府,在杭州西湖的小孤峰上,在余杭境内的皋亭山上,也不是没有合蕈。但是天子都不吃,指名偏要仙居县的,并且偏要韦羌山的。因为当时有个成见:韦羌山的合蕈最香,别处比不上。但是韦羌山离京师路程不近,走海路要往东绕,走陆路隔着好几个州县,合蕈又不像红薯那么皮实,一过夜就不新奇了,超越三天就要烂掉,能平安然安运到皇宫的,必然是干货。以是天子并不像我们设想的那么有口福,他们连吃个蘑菇也是干的信赖当时御厨房的大徒弟做合蕈汤时,还要提早半天来发一发。
陈仁玉说,浙江仙居是天子们指定进贡合蕈的处所,孟溪山也是稠膏蕈的独一出口地。仙居属于台州,合蕈原叫“台蕈”。人们从山中采摘了台蕈,交给处所官;处所官再打包,进贡给天子。打包时要贴标签,而卖力贴标签的公事员写字太草率,狗爬体的“台蕈”进贡上去,让天子当作了“合蕈”。因而,“台蕈”就改名改姓,变成“合蕈”了。再厥后,几十年如一日,一筐筐合蕈走下韦羌山,在山民家里晒干了,装运上船,沿永安溪逆流东下,由临海江入台州湾,再顺海路北上,过渔山岛、韭山岛、桃花岛,于杭州湾登岸,然后卸船装车,经钱塘驿传直送大内,在御厨房里变成一道道甘旨好菜,装进天子的肚子里。
除了甘旨的合蕈和稠膏蕈,陈仁玉还提到了玉蕈。如果我们没猜错,玉蕈就是真姬菇,它除了菌盖初生时有几点大理石斑纹,菌柄以及每一根菌丝都是红色的,以是又叫白菌。玉蕈没有合蕈闻起来那么香,也没有稠膏蕈的口感肥厚,但是数它最筋道,在锅里炖得久了,还能披收回一种独特的香味,就像清蒸大闸蟹。
这几味都是蘑菇,都是人们的口中珍味。稠膏蕈做汤是最美不过的了,洗去泥,开水锅里焯一下,加精盐,浇黄酒,小火慢炖,汤色清澈,温厚滑甘,味道不让山鸡炖莼菜。栗殻蕈合适炒食,菌丝粗韧,在油锅里多滑几次,加五味和汤料细煮,口感厚重而筋道。松蕈微腥,用盐水焯以去腥,或烫熟凉拌,或入锅清炒,或与小鸡同炖,或者放汤锅里提鲜,风味俱佳。而合蕈是独占鳌头的一个,或煮或炒,芳香神韵发于釡鬲,肥嫩,滑美,有营养,另有药用代价,菇中之王是它,山珍之王也是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