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玖担忧阿姊,便想刺探一些公子的事,哪知公子也在着人密查,却无果。因而阿玖便经常在暗中察看先生,见先生对婢女非常礼遇,对那童仆也甚为体贴,连洗雨阁的婢女找你去给客人看病,你也是不加多问就跟了去。阿玖当时想,先生应是个易心软之人,便出了主张,让邈邈雨夜去求你。”
阿玖细心擦着药,怕弄疼了邈邈,眼里含着不辨的神情。挑开了统统的碎布后,暴露了邈邈的整张背脊,纵横的伤口完整暴露了出来,让人难以设想本来光亮的皮肤。阿玖擦了擦额上的汗,看着千寻道:“不知苏先生能不能听我说个故事?”
千寻搭了她的脉,只见她右手的指头曲折成了一个不天然的角度,五指关头上红肿一片,应是指骨断了。她脉象踏实,气血亏空得短长,腕上的皮肤也烫得吓人。千寻点了她背上几处穴位止血,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,让阿玖替她抹在伤口上。又摸出颗药丸要塞进她嘴里,但觉她颌骨咬得紧,不能硬掰,只好缓缓按摩着她脸上的穴道。不一会儿,她的颌骨放松了。
千寻伸手扶住她的头,将脸从草堆中捧起,侧着放下去,触手一片滚烫。暗淡的烛光下,只见她面上惨白,眉间淤黑,隐有暮气。双眼下有青紫的淤青,唇上干裂出了几个口儿,唇角还淌着未干的血丝,跟着千寻扶动她的行动,两道新的血丝从唇间涌了出来。
“你还未答复我的题目。”千寻说道。
千寻闻言,微微点头,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。
“阿姊的手是在我面前,被人弄伤的。可惜,十年前的我只要六岁,还甚么都不懂,连后母将我和阿姊卖了都不晓得。我们在小黑屋里被关了好久好久,久到饿得趴在了地上,才有人端了一盘馊馒头出去,问我们想不想活下去。当时我饿得浑身都痛,肚子里像是烧了起来,只想着如果能活下去,我必然要没一顿都吃饱。他们将我们洗洁净,送到了一处有钱人家,说是服侍少爷。但是,就在我们去的第一天,就见到一个婢女被一个穿得很好的少年用棍子打着,那少年恶狠狠地看着她,将她活活打死了。她死前在地上爬了很远,一起都是血。他们说,她是因为不听话才被少爷打死的。”
千寻眉梢微挑,只听她持续道:“厥后你多日不在幽篁居,我不知你去了那里,只奉告阿姊你已走了。那几日她心中悲苦,怨你不说一声就走,连答复也未曾给她。厥后,我分开了燕子坞两日。再返来时,就传闻阿姊私逃,被梅姨捉了返来。阿姊本该晓得的,梅姨从不姑息私逃之人。凡是受了鞭刑却活下来的人,无一不是被割了舌头送去青楼。阿姊她……”
邈邈睁眼的时候,见到了近在天涯的千寻,眼中却暴露了惊骇的神情。千寻叹了口气,按住了她要挣扎着支起的肩膀,道:“别动。”
“邈邈原是梅姨派去摸索先生的。阿姊本就生得楚楚动听,平常客人见了都会用心靠近,却不想先生对阿姊并无兴趣。”阿玖说着,看了看千寻的神采,却见她眼中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。
千寻叹了口气,走上草堆,蹲身去看那人。她方才的行动扯破了背上的伤口,为了防她再挣扎,千寻挥针刺了她的昏睡穴。她公然完整没了行动,身材软了下去。
“是。”阿玖答得干脆。“阿玖多年来自责,当月朔意孤行,竟将阿姊留在了火坑中。现在见先生对伶人不假辞色,却对下人彬彬有礼,私觉得比起权贵好上很多,如能让阿姊跟了你,你定然会照顾她的。”说道此处,阿玖顿了顿,叹了口气。“可惜我料错了,阿姊毕竟未能打动你,却自此心中对你多有惦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