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月东升,虫鸣喓喓。姚恒不知站了多久,忽觉右脸有些刺痒,抬手一模才知是被蚊虫叮了。回身要寻路归去,却早已没了方向。
入夜,姚恒带着醉意在杏林中踱步。洗雨阁里,素玉女人的琵琶已换了一首新曲。他加快了脚下的法度,逃也似的穿出了林子。
霞光黯去,暮云轻移。梢公们见已无游人,撑船散去。堤上虫鸣渐起,轻风拂过,带了些沁凉。长尾船上的梢公已抽完一锅烟丝,望了望将要隐去的日头,却没有要走的意义。
此处园景全不似燕子坞上风雅新奇,林木被修剪得划一得宜,路也修得笔挺。一起全无逗留地赶到了一座楼阁前,几名佩剑的侍从守在门口。梅娘说了句“稍候”,超出侍从进入楼内。千寻眯眼打量着匾额上的“掬月楼”三字,笔迹与“燕子坞”分歧。
千寻不紧不慢地上了岸,点头客气地向妇人道:“梅坊主有礼。我姓苏,奉家师白谡之命前来。”
燕子坞素有雅名,坞中女子能歌善舞,各怀绝技,却不似普通教坊那样广纳四方来客。据坊间传言,坊主梅娘原是世族贵女,因家道中落,飘零在外。幸得朱紫互助,留在了燕子坞教习琴棋书画,人缘际会下接办教坊成了仆人。坊中的女子皆为梅娘收留的孤女,经她悉心教诲,各个姿容出众,技艺纯熟。为免受贩子粗人骚扰,梅娘买下了燕子坞四周的水域,与画舫梢条约法三章。今后,想入燕子坞者,须递拜帖,以飞鸽商定访期后,方有游船接泊。
船速比白日快了很多,行了一刻后,小舟靠上一处洲岸。梅娘唤了一声“苏先生”,仓猝下船。
用完晚膳,她便躺在院里石台上乘凉。伶人邈邈将一首《渔舟唱晚》抚得逸趣横生,眼角的泪痣衬得她目光盈盈,眼波如水。阿凌托腮坐在石桌边,热切地看着邈邈翠绿般的手指,矫捷地勾捻琴弦。
千寻淡淡地看着她,还是不动。
半夜,一阵短促的打门声将她惊醒。门外一女子焦心肠喊道:“苏先生!快醒醒,苏先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