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笑了一笑,回过身来。苻坚此时恰是士族公子的打扮,一身锦衣长袍,摇扇含笑,一双眸子灿若星斗,举止之间自有让人臣服的大气。若说身穿铠甲的他是威风凛冽、号令百万雄军的大将,则此他便是萧洒俶傥、惊才风逸的淑人君子。
吵嘴子交叉而落,明天这盘棋,下得格外有兴趣。许是因为好几日未曾下过,许是因为敌手是苻坚,许也是因为中间有一名墨客正非常当真地存眷着局中意向。
如此玉质金相、逸群之才,让我俄然想起百年前东吴的周瑜。
“哦,”苻法回过神来,向我拱手一揖,“芷心女人,多有获咎。”
“你不过奉养那蜜斯几日,且不说她是否情愿救你,就算她情愿为你说话,却也救不了你,哪怕她是相府的高朋!”一个嬷嬷模样的女人训道。
半晌后,相府的家仆们便于桃花圃的一处亭子摆上了金石玉器,刚沏好的初春新茶伴着桃花香显得格外沁民气脾。
想起来,我已多日未曾下棋,相府的糊口虽是精美无可抉剔,却过分闲适,不免有些无聊。现在苻坚既邀我下棋,我也非常情愿与师父正视的半个弟子参议一番,也好赢他一个大获全胜,安抚安抚我这八年来因他而受的委曲。
“出了甚么事?”
“啊——”铃儿又一声惨叫。
“看来,坚要打搅大哥和师妹的雅兴了。”
“女人稍等半晌,想来二弟自是回房换下军中铠甲,稍后便到了。”
“哦?”我转过身来,“嬷嬷可否说说,铃儿那里不知好歹了?”
“本来女人是鬼谷的人,苻法获咎,还瞥包涵。”说着他也是悄悄一揖。
而眼下抓住我手之人想来必是苻法——相府的至公子。铃儿曾与我说过,这相府共有五位公子,而苻坚是苟夫人嫡出的公子,排行居二。排行老迈的至公子苻法例是庶出,也是苻坚独一的亲哥哥。
此时的我飞过桃花圃墙,落在手执皮鞭,正欲又抽打的男仆身边。
我一声嘲笑,悄悄一挥衣袖,便让那几个小奴婢摔翻了身。
我微微点头,浅浅一笑:“无妨,此处景色甚美,能和至公子一起品一杯香茗,是芷心的幸运。”
江山如画,一时多少豪杰。
“大哥,这是我师妹,克日在府上做客,因火线战事严峻,初来时我和父亲尚且在外,便没有向大哥和弟弟们举荐,请大哥包涵。”桃林一处出来一个身穿铠甲之人,腰间佩带着剑,风尘仆仆,明显是刚从内里返来。
故垒西边,人道是,三国周郎赤壁。
“传闻女人棋艺颇精,坚可有机遇请教?”苻坚含笑恭谦而问。
我叹了一口气,悄悄指责师父偏疼,明显是半个弟子,却教得比教我还耐烦。第一次下棋,竟让我输?
我悄悄慨叹苻坚之奇,确切不负其名。若用诗词歌赋对比面前相府的两位公子,则苻法是诗,而苻坚倒是个风趣而无底的文。
我心内一番赞叹本身实乃天纵之才,又自发如此受了相府两位公子的礼甚是不好,别的不提,眼下我却还在他们家做客呢。因而便也向他们行女礼:“两位公子,多有打搅,是芷心冒昧。”
“大胆奴婢,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!来人,掌嘴!”那嬷嬷一声令下,中间几个小奴婢便上前冲铃儿奔去。
公然是铃儿!
“芷心女人,不必客气。”苻法彬彬有礼地回道。
“见过二公子,见过至公子。”
两厢落座。
“我没事。”
“二弟休得打趣。”苻法回声而道,一时竟羞红了脸。
“芷心师妹,请。”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那嬷嬷瞅了瞅我几眼,咬牙切齿之状,似是恨意极深。
“该你了,芷心师妹。”苻坚略带对劲地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