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甚么？”罗翰大惊，手里方才添好的热茶便闲逛了出来，滴在石制小几上，晕出一层暗痕。“表妹，这但是欺君之罪，会杀头的！”
正屋内亮着暗光，隐有难忍的咳嗽声传来。
“素封”乃无官爵封邑，而繁华可比权贵者之人，直此可知，罗翰在商界职位之高，少有可对抗者。
“此事当真？”罗翰神采冲动的坐正身材，朝着苏霁华的方向倾斜，“如果如此，那我们不是反得天时之便，大赢利好吗？”
“表哥，不是我执迷不悟，是我悟的太彻。”苏霁华攥紧手掌，锋利的指尖刺入掌心，钝钝的疼。但这点疼，又那里及得上她的心疼。
苏家虽家大业大，贸易遍及船舶丝绸等行，但立业之底子却与贩盐有关。
罗翰皱眉上手，一点一点的掰开苏霁华攥紧的手掌，在看到她掌心中的深印甲痕时，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瞬时闪现出一抹心疼神采。“表妹，我不管你在李府内经历了何事，你只要晓得，表哥一向站在你这边。”
“帮。”罗翰启唇，语气笃定的吐出一个字。
如若朝廷真将纳粮开中改成纳银开中，那他们就不必再受山高路远的跋涉之苦，能够就近于设有盐运使司的扬州，杭州，运城等地纳银调换盐引，行销取利。
“表妹你说。”
苏家以修猗顿之业，资雄于里。后传至罗翰，其于荆扬之间贩盐取利，盐船蔽江河满面，气象雄奇壮观。由此世人皆知罗翰之名，年纪轻简便已被称为“素封”。
瞧见苏霁华终究笑了，罗翰面色微松，敞身靠在石制小几上伸展了一下身材，然后摆出一副风骚姿势来，“牡丹花下死，做鬼也风骚。”
“我每年给李家这么多些银子，他们就给你住这类处所？另有这些东西，都是甚么玩意！劣质不堪，给苏家下人用都嫌磕碜！”
“此事天然是真。”
“雪夜桃花。”苏霁华谨慎翼翼的将食盒盖上，提裙往屋外去，趁便叮咛梓枬道：“替我好都雅着，谁都不准靠近耳房东墙。”
“表哥，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罗翰瞧见那处，眸色有些奇特的看了苏霁华一眼。
苏霁华拢住那柄玉扇，眸色怔怔的看向面前的罗翰，高耸便落下泪来，珍珠圆玉似得滚过香腮，吓得本来还在与苏霁华打趣的罗翰顿时就变了脸。
*
只是正所谓民不与官斗，表哥虽有素封之名，却那里比得上李家的官宦根柢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，李家虽落败，但老祖宗的功劳犹在，又有贺家撑腰，苏家一介小小商户那里能惹得起。
苏霁华轻抿一口香茶，声音清丽道：“平常我们贩盐，要到北部边陲纳粮调换盐引，但此次改制却不然。户部尚书叶淇将纳粮开中改成纳银开中，其意便是我们不必再去北部边陲纳粮调换盐引，而是只要到本地的盐运使司纳银便能够调换盐引。”
苏霁华点头，派梓枬去外头守着，然后拉罗翰至小室。
“表妹莫哭，表哥这就带你走。这李家欺人太过，你与他们活活守了这么久的寡，他们竟如许对你！”
春悦园地处偏僻，院内风景萧冷，罗翰穿过甬道一起往正屋去，面色愈发丢脸。
“表哥，我何故骗你？”
苏霁华披着贺景瑞的大氅，并未去春晖园，而是回了春悦园，换过一身袄裙以后才又重新出门。
罗翰已出府，筹措人去替苏霁华暗寻李锦鸿的踪迹。春悦园内悄静无声，积雪尽扫，暴露下头的斜纹方砖。
苏霁华轻笑，眉眼上挑透出几分厉意。“表哥，我没那么傻。”她的仇都没报，如何舍得去死呢？就是死，她也要拉李家的人陪葬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