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澜本觉得,这坐在肩舆内的该死一名女子,最不济也是个上了年纪的白叟。千万不想,此番端坐在轿内的人,千该万该,最不该是——苏棣!
可她表情不好,又年青气盛,明知小富不屑,还是扯高了嗓子,力求以理服人。“有理说理,在理才撵人。君子动口不脱手。你且将手里的字据给我一看,我不信这世上真有哪个傻子为了借戋戋一两银子,倾家荡产,情愿还上二十两的,这此中定有猫腻!”
此话正戳中了小富的软肋。那字据倒是真,按上的指模却也是真。只是字据里有几个字被纂改了。当初女子的爹爹因为生存宽裕,找到这专门放贷的小富,借一两银子周转,一年后还二两。不想这小富归去以后,就在字据上另添了几个字,二两变成了二十两。这小富专靠放贷发财,买田置地,新近又在城内买了豪宅,添了家仆,很有当朱门大户的意义。
苏棣更欲一掌把谢澜推出轿外。
小富没想到谢澜口舌如此短长,倒不由一怔,一时接不上话。
“小子,就凭你几句猫尿,大爷我的字据就不值钱了?笑话,阿贵,阿福,给我打!”
谢澜喜好女子的随机应变,算是个机警的。她更是有了信心:“你说的,我都闻声了。好好的一两银子,就因为一张破字据,就变成了二十两?我表姐一个好好的大女人,尚未聘嫁,就要被你拉着给你当仆人,还恰当你的通房丫头,天底下有如许的理吗?”
谢澜冷冷一笑。那女子看出谢澜是过来帮与她的,胆量倒大了一些。谢澜给了女子一个放心的眼神,又仰着脖子对那小富:“我是她表弟,表姐有难,我这当弟弟的你说该不该帮?”
谢澜便持续:“现在我大魏,也是答应官方暗里假贷放贷的,但数额都有一个度。凡是超越了这个度,多余的一概不算的。一两银子,如果借期三年的话,到期偿还三两也就顶了天了。如何来的二十两?你这番狮子大开口,但是要逼人家破人亡!”谢澜又对着女子:“表姐,你莫怕,且就去告官!我给你当讼师,帮你写状纸,告他个欺诈讹诈!”
苏棣气得眸子子都快蹦出来了。
谢澜就苦着脸,做出一副不幸兮兮的模样,小手儿在苏棣的身上不断地摩挲、要求:“你还不晓得?我干的都是公理之事,他们欺负我势单力孤。你若推下我,本日我定被一顿痛打。再者,我和爹爹生了口舌,已被他赶削发门。我……我竟是无家可归了!”
“别。”谢澜早有防备,伸手一把捂住苏棣的嘴。
那抽泣的女子就道:“天然是,我和他有多日不见。”
谢澜咚咚咚地直跑,没喘气,能跑多远跑多远,幸亏吃得了包子,让她腿脚充满了力量。终究到了一处岔道口前,哈腰转头一看,那几人还未追逐上来,刚好有一顶四人抬的肩舆路过,谢澜想都没想,兔子一样地向前,在四个轿夫的惊奇声中,哧溜溜地就钻进了轿内。
二人的眼睛对视上了。肩舆内虽遮下了帘幕,光芒有些暗淡,还是够看清人的一张脸。苏棣迷惑之极,奇特之极,又愤怒之极。
那小富颇不把谢澜放在眼内,反而斥责她:“那里跑来的黄毛小子?爷在干端庄事,你这小猴儿给爷我滚一边去!”因就叫仆人撵她。
谢澜一边说,一边流下泪来。
本日谢澜出师倒霉。以往碰到这些事儿,普通是她站在高处,大声疾呼过往路人,求得援助。但明天偏是邪门,过往的行人一个不见。没有了大众根本,谢澜的心却也有几分胆怯。
谢澜大口大口喘着气儿,嘿嘿嘿地对着苏棣笑了笑。此笑在苏棣看来,更是奇特。谢澜忙不迭地钻进轿内,还未调剂姿式,此番她正不偏不倚地趴在苏棣的双膝上,就像宠物狗看着狗仆人那般奉迎撒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