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家是行伍出身,没有那么多端方,即便是承公袭爵,宦海走动来家眷来往时重视礼数,自家关起门来,仍旧如畴前普通无二。
一句话出口,毕竟不晓得该说甚么,只好一抬手一扬脖,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。
原想着持续探听霍青毓方才那一番话的口风,岂料酒醉之人提及话来东扯一句西扯一句,再问时霍青毓却不肯多说。捧着酒碗跟霍青霄碰了碰,口中抱怨道:“你最没知己,亏我还帮了你二百两银子置外宅,你满心满眼都只要阿谁妖孽,都不肯帮我一帮!”
更有一层深意,便是梁国公府家大业大,各房东子们白日忙于公事向少聚在一起,倘或用饭时还被端方拘束着不敢言语,长此以往,只怕连骨肉情分都冷了。
霍青毓还没来得及吃口菜喘喘气,梁国公夫人也起家替霍青毓倒了一碗酒,本身也倒了一碗酒要敬,霍青毓赶紧躬身捧碗,这一杯酒下肚,霍家二房的叔叔婶婶也笑着起家道:“该我们了。”
霍青毓赶紧躬身,赤红着眼睛说道:“爹爹……”
说实话移魂夺舍一事过分蹊跷荒诞,别说是外人,便是他们这些自家人,听了这一番话都是晕晕乎乎地将信将疑,再加上自霍青毓现身以来,言谈举止音容笑容也不与昔日相类,这些人也怕霍青毓的言语不尽不实。再说句不惮以歹意揣摩民气的话――
霍青霄内心苦的跟胆汁破了普通,还没解释清楚,霍青毓“酒后吐真言”这把火又烧到了几位叔伯兄弟的头上,一个个的“奥机密事”数落下去,被她点到的全都苦不堪言,绞尽脑汁的想着辨白解释的话。心下更是又酸又气又放心――
“你们会的!”霍青毓霸道的打断霍老太君的话,一双乌黑黑的眼睛看着满桌子人,止不住委曲的控告道:“你们上辈子就是如许的。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唾骂,被人轻贱,千夫所指众叛亲离,没一小我出来帮我!”
各房长辈平辈们轰然笑应,因而小丫头子躬身上前,撤下惠泉酒并喝酒的小杯子,另换了烧刀子并大海碗来。
可见老国公定下的端方固然浑厚,倒是正对民气。
梁国公府乃是将门世家,霍家子孙因为天赋异禀自幼习武的原因,不拘男丁女眷向来都是无肉不欢。霍青毓畴前也是如此。可自从她上辈子托生到沈桥的身上,经了那一番瘦马的调、教,用饭都只敢吃五分饱,倒是好久没有过大鱼大肉的痛快日子。这辈子武力复苏,又苦练枪法,在扬州时倒也餐餐有肉。可淮扬菜向来都以选料松散,做工邃密而名驰天下,讲究的是“清鲜平和,浓醇兼备”,吃在霍青毓的口中,天然不如这酒肉无忌的畅快淋漓。
老国公出身草泽,未曾读过几本书,但一辈子游走江湖交战疆场,起起落落见惯了民气几次之事。有感于世上共磨难者多而共繁华者少,老公爷在“苟繁华”今后立即定了这么一条“浑厚”的家规。
霍青毓赶紧摆了摆手推让道:“实在不可了,我――”
说完这句话,二叔二婶当真放下了酒碗,意欲坐下。
“……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!”
就在霍青毓抖落完家中爷儿们的私密事且将话锋引到女眷头上时,霍老太君猛地开口道:“好了,时候也不早了,且奉侍女人回屋安设罢。平白无端遭了这么一场横罪,也不晓得内心要受多少惊吓,现在委曲说出来了,也该好生睡一觉才好。”
霍青毓手抵着下巴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一盘子残羹残羹,这些话她在复苏的时候断断不会说出口。可这会子被人决计灌醉了,脑筋管不住嘴,或者是并不想管,倒是絮干脆叨的全都说了出来。却没留意到她一句话出口,却仿佛是高山炸响一声雷,吓得阖家世人面面相觑,不知以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