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况临出门时,目光转到画面那团污渍,歉然道:“可惜了一幅好画。”
班氏一门,传到了这第六代,已尽涤暴富之气,仿佛诗礼传家的书香家世。
龚禧打着哈哈:“俱为胥吏进献,不言及利。呵呵。”
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
班沅君悄悄垂,嘴角弯起一抹笑意。
班况走进院落,正见女儿贴身侍婢苹儿,捧着一钵染黑的浊水,踏出门槛。
苹儿一见他,瞪大明眸,张口欲叫,却见仆人做了个噤声手势,当即乖乖杜口。
现在正有一白衣似雪,长裙委地,仿佛一朵盛放白莲的少女,悄悄跪坐于青绿菖蒲席上。嫩芽般的娇躯曲线曼妙,执笔的纤纤玉指,晶莹柔润,与手中的羊脂玉笔管相映成辉。
班壹不但堆集了富比贵爵的财产,更奠定了班氏一门,在西北的强大气力与影响力。而后班门当中,以其财力及影响力,后辈频频退隐。班壹子班儒,官至陕州郡守;其孙班长(嗯,就是这个名字),任上谷太守;班长之子班回,以茂才为宗子县令;班复生子班况,举孝廉,为郎官,官至上河农都尉。
在灵州城北有一幢占地十余亩,深庭广院的大宅邸,便是上河农都尉的府邸。此处本是本地一富商的私宅,自班况就任上河农都尉以后,就将此宅买下。不过,因为农都尉署位于上河城,常日班况食宿均在城中署衙,只要逢休假日(汉时官员每五日一休),方才返回灵州府邸。故此,若大一个宅院,只得妻妾数人,幼女婢婢,加上仆人家人,不过四五十人罢了。
班况踏着酒保铺就的踏板步下车,漫声道:“沅君安在?”
班况年不过四旬,脸孔清俊,长须垂胸,仪表出众,明显年青时也是个美女人。现在他身着一袭广大的青色朝服,跪坐于公案后,手持朱笔,批阅翰札,极其勤恳。究竟上,班况就任上河农都尉四载,比年课考第一,朝中名誉杰出,极有能够再上一个台阶。但今岁一场十年不遇的大旱,几乎毁了出息。如果旱情持续下去,别说升职了,他这个农都尉的位置可否坐稳都是一个大题目,若旱情严峻,秋粮绝收,引民变,乃至有能够被褫职论罪。
班况含笑伸手虚扶,目光转到画卷之上,如有所思。
本日不是休沐,但出门旬月的女儿返来,班况多少有些放心不下,天然要回府一趟。归正来回也没多远,只要翌日趁早入城坐衙便可。
“作画?”班况发笑,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纺纱织布做女红,自家这女儿可好,舞文弄墨,呤赋作画,直如雅士。
“沅君,这就是你此行所见所闻么?”
班况预算了一下那“龙脯”的大小重量,似笑非笑:“此脯不下十斤,龚掾糜费很多吧?”
在苹儿奉侍下,班况在玄关处脱去厚履,着袜而入,足袜踩在席上,悄无声气。
班氏昌隆,始于先祖班壹,这是个传怪杰物。时价秦末,班壹为遁藏战乱,举族搬家楼烦(今山西宁武、保德一带),以牧起家。至汉孝惠高前期间,便以财产称雄边塞,可谓西北畜牧之王。有牛、马、羊数千群,史称其以财雄边,出入弋猎,旗号鼓吹,仿佛帝王气象,年百岁以寿终。
室内三面敞轩,绿纱垂覆,夏风吹拂,缦纱轻舞,斗室顿时灵动曼妙起来。室中安插素雅繁复,只一案、一席、一笔墨、一帛卷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