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报呈上时,王莽已顾不得保持帝王仪态,一把抢过,展开,眼睛刹时睁大,下一刻,老泪纵横,白须颤抖:“贼,败了!”
张放走到上游处,俯身掬起一捧净水,一饮而尽,抹去嘴角水渍,收回赞叹声。
王邑念到这里,嘴唇直抖,颤声道:“二万破二十万!”
半个月后,夕照傍晚时分,武威郡与安宁郡交界处,一条滚滚奔腾的大河边。
金轮车仆人制止金甲骑士行动,目光投向说话之人,见是一古稀老者,当下浅笑点头:“鄙人恰是张放,敢问足下是……”
长安十数万百姓蜂涌登城,高呼“雷神降世”,望东而拜。
金轮车仆人笑笑,正想对奋儿说甚么,忽闻城门旁传来一个诧异之声:“叨教,尊驾但是富平侯?”
奋儿立马向车旁的青衣人暴露一个甜甜笑容。
“这么远!”奋儿吐了吐舌头,摸摸屁0股,眸子一转,“奋儿要骑马,就骑飞翼。”
老者泪水滂湃:“君侯竟然记得……呜呜……”
一片沉寂中,王莽沧然长叹,回身拜别,背影落寞。
青衣人可贵一笑,抬手一招。
昆阳之战,四十二万新莽军,只因主帅轻敌,只以一万人马迎战,成果败北,副将被阵斩,就形成全军崩溃。此时更始军的环境,也是一毛一样。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,如此痛快,无怪乎堂堂太子也为之失态。
听闻两军布阵,贼势甚大,新朝君臣无不忧心忡忡;待听到刘秀军策动守势,而新汉军毫无动静,新朝君臣更是惊怒唾骂,纷繁斥问“公孙铁骑安在?为何不侧击敌翼?”
城门丞正想着“这对父子倒是挺像”,那孩童一开口,却吓了他一跳。
“阿爷,进了这玉门关,就算是进了汉境了么?”
三子?!
太子王临抚掌狂笑:“昆阳之事重演矣!然主客易势,贼终咽苦果。痛快!痛快!哈哈哈!”
一个月后,新朝君臣宴请新汉军将帅,席间欲下杀手。不成想张纯等先动手为强,新汉雄师包抄未央宫,限三日内投降,不然玉石俱焚。
王莽、王临、王邑、王巡等新朝君臣在霸城门说是观战,实在啥都看不见。只闻隆隆之声不断于耳,一个个面露惊容,不知以是然。
此人黑发黑须,面色红润,看不出多大年纪。从面相看仿佛是中年,但那双洞悉统统、阅尽人间百态的眼睛,却又清楚透出属于白叟的沧桑。他只穿戴一袭简朴的青衣,但任何人都能在各种刺眼的金光中第一眼就看到他。
汉皇元年十月,即半年以后,王莽病逝于长乐宫长秋殿,享年六十九。
这老者,竟然就是当年张放征西返来时,有过一段境遇的新兵三子。当时与三子一起的另有燧长老吴和老卒平叔。一甲子光阴畴昔,张放容颜不改,三子却已脸孔全非,而老吴、平叔……
“问你太师公去。”
驿骑来往疆场与长安,穿越不休,火线战报流水价传来。新朝君臣那种严峻,比火线批示的张纯诸将帅更甚。
张放从身边取出一镶嵌着宝石的匕首递过,含笑道:“你我三度相遇,也算有缘,赠君此匕,佩之守关吧。”
城门丞早已接到动静,晓得汉国有大人物来访,想必这就是了。当他迎上前时,目光却不是看向金盔金甲的骑将马队,而是投注在一名随伴在金轮大车侧旁的人身上。
奋儿讶然:“为何叫黄河,这河不黄啊!”
骑士们或忙乎着煮食饮马,或洗漱濯足,一派旅途小憩的落拓。
三子的答复,令人感慨:“守了一辈子城关,每天不来坐坐,这内心啊,老是空落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