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鹤在一旁听了好久,才轻声开口:“娘娘,你有喜了。”
皇后悠悠起家,抬手去碰风铃的玉片,那上面系着一条已经退色的粉丝带,笔迹更是早已恍惚不清:“丽妃?那她必然生得很美吧。”
“你也晓得,这份爱我要不起。”
“你如果再说这话,今后就不消来了。”她声音徒冷,白玉般的脸颊和水色丝裙被月光染上了一缕蓝边,似梦中离别的幽魂。
“没有回旋的余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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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甚么意义?”皇后转过甚,娉婷美目氤氲着雾气,冷酷的哀伤与忧愁。
“你这阵子如何来得这么早?丽妃有喜了,皇上莫非未几陪着点。”她颦着眉,将胡蝶的残翼拢着缤纷的落花埋进土中。
“娘娘忘了,有喜的是你。”
“我不是绝情,是无情。”她回身拜别,徒留一抹孤凄的背影。云鹤走进亭中,将她方才喝过的那盏残茶一饮而尽。
“还用猜吗,你的眼睛,我怎能够认错。”她笑着,眸中不再有泪,而是很深的凄绝。
“没事,就是有些累了,想歇一会。”他摆摆手,支走了侍从和内官。
次年隆冬,皇上在荷花池边静坐,侍从递上史官新编撰的史乘,他涣散地翻着,看至开端,俄然浑身颤抖。
自初夏起,皇后常常在凤栖宫后园燃放烟花,偶然乃至彻夜达旦,皇上也不加以干与,甚有放纵之意。
“这是皇上保全你、独一的体例了……”
“是。”云鹤的嘴角浮起一丝含笑:“不过没有娘娘美。”
天熙七年六月,皇后仙逝,皇上悲哀不已,命令举国记念。三个月后,宰相与几位朝臣上奏,揭露皇后沈氏一族谋反野心,皇上收回沈氏父子的兵权、剥夺爵位,但终感念嫡妻之情,不忍抄家灭门,只将其族发配边陲。
“保全?”她蓦地起家,残泪挂在脸上似冰凌:“六年前,他喂我红花的时候,我的心就死了。偶然无情之人,何来保全之说?真真好笑。”
她拂起衣袖,皓腕上系着那条退色的粉丝带,音声歉疚:“曾经商定要执手平生,可惜誓词已经恍惚,谅解我先走一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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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六年来,我一向在等,等能够代替我的人呈现,好让你今后不会孤单。可惜还是没有比及呢,有天下为伴,你应当不会太孤傲吧。”她朝池边走去,悄悄一跃,便跨上了那载满烟花的竹筏:“感谢你的美意,可我还是做不到把你和别人的孩子当作我们的孩子,更做不到、眼睁睁地看族人迎来大祸。”
“珂月!”他抢步上前,她已淡笑着将烟花扑灭。
“又是派阿谁云鹤?他到底是甚么人啊,每次见您都神奥秘秘的,不让我们看到。”
“听闻娘娘克日喜好玩烟花。”云鹤甚为迷惑,她难过了这么久,小小的烟花怎就能唤醒欢乐。
“千钧之担,不成摆荡。”云鹤叹了口气,昂首望天,浮云悠悠,仿佛心底重堆叠叠的忧愁。
……
他将史乘扔进水中,干涩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。
“比之前受宠的淑妃、香妃还美吗?”
几今后,皇后有喜的动静传便朝野,据太医诊脉断言,应是皇子无疑。皇后一族大喜,更加招兵买马、广纳门客,异声渐起。
她笑了起来,眼泪却纷繁而落,太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,仿佛披了一层曼妙的红纱,但是她将脸埋进膝盖里,悄悄抽泣,好似晚风中摇摆的花朵,耗尽光阴后,和枝桠做着最后的告别。
“真是愈发过分了,这声音是想把凤栖宫烧着吧!”丽妃语带愤懑:“皇上,臣妾这几日都被吵得睡不着,再如许下去,定会动了胎气。”
朝霞似火,扑灭了一池荷花,他想起了客岁那场灿烂凄迷的烟花,含笑着闭上眼睛,再也没有醒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