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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为丽妃有喜了。”
“他当初能够挑选不娶我。”
琴音乍停,她哀然的目光似迟暮的胡蝶:“皇被骗真决定这么做?”
“娘娘入宫七年,云鹤已当了你六年的亲信,我不信你会这般绝情。”云鹤仿佛很自傲,但毕竟不敢直视她的目光。
“娘娘贵为六宫之主,貌美如仙,又正值韶华,岂有将圣宠拱手让人之理?”云鹤慨叹地点头,这些年来,她老是向他扣问皇上的动静,却从未有所行动,一向在凤栖宫深居简出,用倾城绝色的容颜,静守着花着花谢。
“真是愈发过分了,这声音是想把凤栖宫烧着吧!”丽妃语带愤懑:“皇上,臣妾这几日都被吵得睡不着,再如许下去,定会动了胎气。”
“先皇后,沈氏,字珂月。生性冷酷,少有欢容,其族蓄意谋反,不加劝止,反滋长其风,终感念帝王恩典,惭愧他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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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今后,皇后有喜的动静传便朝野,据太医诊脉断言,应是皇子无疑。皇后一族大喜,更加招兵买马、广纳门客,异声渐起。
“保全?”她蓦地起家,残泪挂在脸上似冰凌:“六年前,他喂我红花的时候,我的心就死了。偶然无情之人,何来保全之说?真真好笑。”
“皇上?”
他将史乘扔进水中,干涩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。
冷风袭来,吹起落红点点,亭角悬着的风铃收回幽柔的轻响,皇后缓缓昂首,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“听闻娘娘克日喜好玩烟花。”云鹤甚为迷惑,她难过了这么久,小小的烟花怎就能唤醒欢乐。
阳春三月,春光将后园的芳草泽花醺得更加明艳,皇后的目光跟着胡蝶在残暴的花丛中翩跹,柔荑却仍然慢条斯理地弹奏着《潇潇暮雪》。
“你如果再说这话,今后就不消来了。”她声音徒冷,白玉般的脸颊和水色丝裙被月光染上了一缕蓝边,似梦中离别的幽魂。
“还用猜吗,你的眼睛,我怎能够认错。”她笑着,眸中不再有泪,而是很深的凄绝。
烟花硕然绽放,洒下漫天华彩,燃火的竹筏仿佛一朵乱世繁花,将她护在瑰丽的花芯,在灿烂的缤纷中悄悄消逝,除了池面微漾的波纹,尽无半点陈迹……
次年隆冬,皇上在荷花池边静坐,侍从递上史官新编撰的史乘,他涣散地翻着,看至开端,俄然浑身颤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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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初夏起,皇后常常在凤栖宫后园燃放烟花,偶然乃至彻夜达旦,皇上也不加以干与,甚有放纵之意。
“珂月!”他抢步上前,她已淡笑着将烟花扑灭。
“娘娘。”
他到后园的时候,烟花堪堪燃尽,幽蓝的薄烟在夜风中消逝,像除夕的残宴、像被攻陷的城池、像尘凡一场又一场的拜别……
“父亲和兄长手握兵权,引朝臣猜忌,非论是否有谋逆之心,都已威胁到朝政。你做的这些也是为了安定江山,并没有错,只怪我们缘分太浅,守不住昔日的承诺。”
“我不是绝情,是无情。”她回身拜别,徒留一抹孤凄的背影。云鹤走进亭中,将她方才喝过的那盏残茶一饮而尽。
朝霞似火,扑灭了一池荷花,他想起了客岁那场灿烂凄迷的烟花,含笑着闭上眼睛,再也没有醒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