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人都笑道:“这却使不得。”
贾母忙赐了坐,有命人奉茶。
刘姥姥不知何意,正要安慰,忽被凤姐儿截住,笑道:“可贵本日刘姥姥在这里,倒也热烈。不如我们来行令罢。”
谁知狗儿利名心最重,听如此一说,心下便有些活动起来。又听他老婆这话,便笑接道:“姥姥既如此说,何况当年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,何不你白叟家明日就走一趟,先尝尝风头再说。”
鸳鸯忍笑点了点头,端着茶盅出去了。
因一年秋尽冬初,气候冷将上来,家中冬事未办,狗儿未免心中烦虑,吃了几杯闷酒,在家闲寻气恼,刘氏也不敢顶撞。
刘姥姥起家便笑道:“不消烦劳姐姐了,兑些白水出去就是。茶叶就这么倒了,怪可惜的。”
不想那贾府倒是极乐善好施的,送了很多财物和银两给刘姥姥。归去后一年的生存不但有了下落,又买了很多小鸡小鸭并生果蔬菜的种子,日子过得倒也殷实了。
刘姥姥道:“这倒不然。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我们谋到了,看菩萨的保佑,有些机遇,也未可知。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遇来。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,二十年前,他们看承你们还好,现在天然是你们拉硬屎,不肯去靠近他,故冷淡起来。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。他们家的二蜜斯实在响快,会待人,倒不拿大。现在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。听得说,现在上了年纪,更加怜贫恤老,最爱斋僧敬道,舍米舍钱的。现在王府虽升了边任,只怕这二姑太太还认得我们。你何不去走动走动,或者他怀旧,有些好处,也未可知。如果他发一点美意,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。”
王夫人笑道:“既行令,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。”
是以刘姥姥看不过,乃劝道:“姑爷,你别嗔着我多嘴。我们村落人,那一个不是老老诚诚的,守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。你皆因年小的时候,托着你那故乡之福,吃喝惯了,现在以是把持不住。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,没了钱就瞎活力,成个甚么男人汉大丈夫呢!现在我们虽离城住着,终是天子脚下。这长安城中,各处都是钱,只可惜没人会去拿去罢了。在家跳蹋会子也不顶用。”
鸳鸯喝令小丫头子们:“拉上席去!”小丫头子们也笑着,公然拉退席中。
是以才领着外孙板儿去了贾府一趟。
刘姥姥连连摆手只叫“饶了我罢!”
刘姥姥听了,只得住了声。
贾母笑道:“多谢操心。快喝茶罢。”
鸳鸯未开口,刘姥姥便下了席,摆手道:“别如许玩弄人家,我家去了。”
本来这刘姥姥的半子姓王,祖上曾作太小小的一个京官,昔年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熟谙。因贪王家的势利,便连了宗认作侄儿。
鸳鸯也半推半就,谢了坐,便坐下,也吃了一钟酒,笑道:“酒令大如军令,非论尊卑,惟我是主。违了我的话,是要受罚的。”
一时候平儿带着刘姥姥来了。
那刘姥姥想着:半子是个男人,又如许个嘴脸,天然去不得。女儿年青媳妇子,也难卖头卖脚的。便只得凭着一张老脸去碰一碰。公然有些好处,大师都无益;便是没银子来,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,也不枉平生。
贾母笑了一回,忽又感喟道:“好久不见,你还是这么的。我真真是恋慕呢!”
李纨笑道:“既在令内,没有站着的理。”转头命小丫头子:“端一张椅子,放在你二位奶奶的席上。”
刘姥姥虽是山野老妇,但甚重交谊。因而一有好的生果,老是先给贾府送来,一来二去,倒跟贾母投缘了起来。
刘姥姥一边承诺着,一边捧着茶盅便喝。贾母这边的茶叶是雨前龙井,甜美安逸,又非常合适口味,加上刘姥姥之前在外甲等,已经渴了大半天,顿时一饮而尽,将茶盅喝了个底朝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