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在天涯,赫连御终究看清了那双凝血似的眼睛,瞳孔一缩,喉头耸动却连吞一口水都难,青筋从脖颈一起攀爬上太阳穴,暴突欲破。
他不成置信地看着端清,那双眼里满盈开不祥的赤色,如风云翻覆高山起,又在瞬息间止息,仿佛冬眠已久的凶兽从囚笼里暴露虎伥,倒是一闪即逝。
他曾经甘之如饴,现在却突然感遭到了怠倦和腻烦,正如少时闻声的那句话――“恶鬼就算披上人皮,也活不成人样。”
他就像个疯子,只是再无张狂,只要疯颠。
赫连御见到它,就像即将灭顶的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,但是没等他如释重负地笑出来,端清就开口答了话:“你们,都叫我慕清商。”
“他收你为徒的第一天,我就提示过你是只白眼狼,不会戴德,只会贪得无厌,迟早会反噬。”端清垂动手臂,向来安静的声音带上一丝寒意,不非常较着,却刻骨极深,“可惜,他不信。”
“没了”两个字从端清口中说出,轻飘飘毫无重量,比一缕风还要空无下落,但是它吹走了过往多年的旧事微尘,顷刻间弥散天涯,灰飞烟灭。
赫连御目龇剧裂,几近是咬牙切齿地问:“你……他……你们到底……”
“你……甚么意义?”
赫连御不明白,也不甘心,但是没等他想好对策,就灵敏地从端清这短短两句话里嗅出了非常的味道。
暴戾之气来得俄然,倒是陌生又熟谙,仿佛本该属于本身的一部分终究从囚笼解禁,凶兽破封而出,肆意号令,张牙舞爪。
那伤疤只要寸长,窄得像一条线,但是它离心脏不到寸许,衬着端清惨白的肤色,显得有些狰狞可怖。
“你……”赫连御晦涩地问道,眼睛里猝然亮起一线猖獗的光,“你,到底是谁?”
他太体味慕清商,对方那么和顺君子的人,哪怕是被功法铸就了一身外壳,到底不是天衣无缝,特别那人的心结软肋就在于本身本身。
“不、不成能!你骗我……慕清商!你在骗我!”
“是,我欺师灭祖,悖伦忘义,心狠手辣,滥杀无辜,这些都是我的错!但是你没有份吗?教不严师之惰,你有留在我身边把我教好吗?
“你觉得……如果没有他那句承诺,我会让你活到现在?”
他的手被端清拂开,道长拢了衣衫起家,看着赫连御突然惨白的神采:“这么多年,我不信你猜不出本相,只是你一向不敢沉思细想,不敢承认是本身错了。”
冷酷如冰的道长,森寒点血的眼眸,一斩无回的剑。
这是《无极功》“忘情境”的出境总纲,于十三年前被纪清晏耳提面命地灌进端清脑筋里,成为他十三年事月的缩影,不像糊口,更像是一场冗长的苦行。
端清虚虚按了按那枚旧伤,道:“我想过他不得好死,想过你翻脸无情,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得太快,更没想到你被他教出本领,这一剑倒是偷袭而发……自那以后,他就没了。”
赫连御冒死点头,喉咙里收回“咯咯”的怪响,仿佛病笃挣扎的困兽在嘶吼,五指松了又紧,扯得铁链铿锵作响,在肩臂上摩擦出紫红淤狠,仿佛要破皮勒进骨肉里去。
可他自始至终连神采都没变,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头疼越来越短长,自今岁春季出关后便间或作怪的内息在丹田和心脉乱走,端朝晨在十三年前就晓得会有这么一天,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。
但是端清的反应太安静冷酷了,独一算得上逆鳞的处所,是他刚才出言辱及顾欺芳。
自当时便盘绕心中的惊奇在这一刻再度闪现,这一次赫连御蓦地生出一个猜想,他盯着端清那双分歧平常的眼睛,渐渐地,嘴角不受节制地上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