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老夫人也听得津津有味,跟着呵呵呵地笑起来。
“站住!”鸣凤喊住,“先把老夫人扶到床榻上,听老夫人如何叮咛。”鸣凤晓得若这会传大夫,必定会把后院里的那一些话,传得纷繁扬扬,那老夫人的颜面如何挂得住。
前面工部的一名稍年青的夫人对这出戏不感兴趣,倒是留着心听着她们的对话,听了半晌,也凑着上前搭话,“也不知那老太婆听多了,会不会老来俏,想找小我嫁了!前阵府里的一个老妈子说,乡间里有一个老婆婆都快六十了,还生个七斤多的胖小子。”
粉衣丫环将茶几上的戏单递给沈老夫人,躬身回道,“是徐当家的《金锁记》”
韦夫人眼睛瞅着台面,也就随口接了一句道,“或许年青时另有个念想,养着孩子但愿有出息,加上孩子小又贴着心,这孀妇的日子并不难守。到老了,儿子有了媳妇哪偶然候陪白叟,又看着年青佳耦不免亲热些,这就勾起了悲伤事。想回味回味……”
一旁的张夫人忙把戏的内容简朴带过了说了一下。
瑞平公主饮了一口茶润润喉,又道,“台上有这戏,台下就有此人,都说沈老夫人守了三十多年的寡,养出一个状元郎,疼得跟命根一样。本宫还传闻,这沈老夫人都不让儿子进宁家那门的寝房,管得可宽了。只是我皇姐到底是公主身份,老太太天然不敢明着管着,只好找了个来由,夜夜在房外墩着,也不知是不是听着听着就上瘾,这三年来,就是大冬夜也让丫头婆子烧足了碳火在外头熬着。咯咯咯,以是呀,本宫一听这戏,就想到沈老夫人……”瑞平说到最后,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那一厢世人附合着,这一厢,沈老夫人的脸已成了酱青色,青筋密布的手狠狠地抓着拐杖,控不住地颤栗着,身后的一群妇人面面相觑,再也不便去另一厢打号召,又不便上前安抚一下沈老夫人,就如许难堪万分地伫着。
隔壁厢的笑声终究停了下来,却有一个声音紧接着凑上一句,“我说呀,要说那沈老夫人也不过是五十来岁,如果听着听着,把葵水给招来了,或许也能来个老蚌生珠……”此言一落,隔壁的笑声更剧,乃至听到茶盏落地的声响。
鸣香不知情,奔了过来,急道,“如何啦?如何啦……奴婢去找大夫!”
沈老夫人再也坐不住,嘴角控不住地倾斜着抽着,抖着,内心抓狂地想把面前统统东西都撕烂,她咬着牙,冒死节制着自已的情感,抽着双腿强撑着站起家,鸣风和香月忙着前谨慎翼翼地撑扶着,沈老夫人脸上的五官拧绞成一团,也顾不上礼,阴沉沉地瞪着一双三角眼,紧紧地柱着拐蹭蹭蹭地分开。
一回到寝房,沈老夫人的腿一软,满身抽蓄着今后仰着,鸣风和香月惊叫着,搀都搀不住,三小我同时倒在了地上。
话未落音,便被坐在身后的张夫人打断,满口讽刺,“那也不能听壁角,多丢脸,先头另有理,怕儿子不疼媳妇,想早些抱孙子,厥后不是孙子都有三个了么?还是夜夜地听壁角,清楚是听上隐了。”
世人听出这是瑞平公主的声音,正想起家畴昔存候,却听瑞平公主笑道,“每回听这《金锁记》,本宫就想起沈老夫人和本宫的皇姐。你们莫非未曾传闻,每逢月朔和十五,沈老太太必然让人搬了长榻到本宫皇姐的寝房门口么……”话未落音,就是一阵阵肆无顾忌的笑。
实在笑声不大。只是先前既有青衣唱着,背景伴着奏,各个帐子里聊着,别的厢也听不到甚么。这回戏停了,隔壁的笑声和说话声就听得一清二楚了。
沈老夫人躺下后,一闭上眼,耳朵里缭绕不断的是瑞平公主肆无顾忌地笑声,那笑声如此锋利刺耳,如象一把把刀将她在世人面前刮着她的衣裳,一丝一缕地剥下,直到自已一丝不挂,老皮老肉地呈在世人面前,统统的人围着她嘲笑着,一声声指着她,守不住寡,听壁角,老蚌生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