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濬眼眶尽是血丝,脸上泪痕犹在,倒是比弟弟平静了很多。
旧事一幕幕,闪现心头。昔日两人于围猎场策马扬鞭,意气风发,皇长兄笑声开朗;晨起二人习武练剑,几次过招,剑风凌厉,皇长兄总会让他两招,还不忘夸他大有长进;那年随皇长兄上疆场,皇长兄立马于敌前,勇往恐惧;每逢年节,定会与皇长兄团聚,把酒言欢……
“是,王爷。”
传旨寺人道:“皇孙殿下,今后这景穆王府,您可要撑着了。陛下仁慈,如有甚么需求,固然提。”
灵堂内点了一排排的白蜡烛,烛火摇摆,炽热的蜡油满溢出来,如泪滴落,砸在烛台上。
三人跪于棺木前,寂寂无言。
拓跋翰走出房门,遂叮咛身边人:“派人传信给左昭仪娘娘,就说昨日她派来之人着了凉,身材略有不适,临时在平王府内疗养几日。待她好了,再送回宫中。还请左昭仪娘娘包涵。”
竹隐领命后,飞身消逝夜空中,技艺矫捷。
第二日,圣旨已下,当今太子,突患时疫,病重而薨逝,圣上哀思怜悯,谥号“景穆太子”,恐天热地燥,疾疫感染,丧礼统统从简,勿需多人探视,尽早入土皇室宗陵为安。
声音哭泣,拓跋翰抬不开端,伏地痛哭:“皇长兄……”
景穆太子躺于棺木中,神情安静,竟无涓滴面对灭亡的惧色。
“倒没有起热,只是一向昏昏睡着,未曾醒来。”
“是。我等皆是玄高大师门下,灵育寺藏匿之士。师父遗命,令我等跟从太子殿下。现在太子殿下已逝,愿尊师父及太子殿下遗命,唯濬殿上马首是瞻,万死不辞。”
景穆王府又规复了沉寂,像是甚么都没产生过一样。这夜,无星也无月。
现在,落得一个此生再也不得见……
景穆王府。灵堂简易,白布素裹,哀号声哀哀。景穆王府人数本就未几,幕僚之臣皆是行刑的行刑,下狱的下狱,再加上天子说勿需多人探视,其他宗亲也只是递了记念之信,并无前来。除了拓跋濬、拓跋澄兄弟二人,只剩下王府内的侍从。
“皇长兄平生光荣,走后竟这般冷僻。”
拓跋濬重重叩首道:“皇孙濬携弟澄接旨。恭谢陛下圣恩。”
拓跋濬、拓跋澄一身麻布孝服,跪在前线。叩首,叩首,再叩首。
“若殿下有任何叮咛,我等必会竭尽尽力。”
是夜,拓跋濬安抚拓跋澄睡下,单独守在父亲书房。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,上书:“吾儿濬亲启”,对着烛光,拓跋濬翻开此信,内里笔迹恰是父亲拓跋晃。
“多谢公公。”
“皇长兄!”
拓跋濬像是早就晓得他会来,道:“你来此,无人看到吧?”
“甚么?”拓跋翰惊奇道:“没有剥夺皇长兄的太子之名?”
本来,这是拓跋晃临终亲笔密信。他在服毒之前,亲交于拓跋濬手中,叮嘱他必须三往火线能翻开。
下了一整夜的暴雨终究停了。天气却还是暗淡的,云层密布,瞧不见日头。
“父亲在信中有言,当日他自愧于牵涉至玄高大师圆寂,内心不安。”
这少年与拓跋濬年纪相仿,身形清癯,着素色衣衫,端倪中透着机灵。
拓跋翰悲切地大喊一声,泪水已是落下。他从门口跪下,头沉沉叩在地上:“皇长兄,我来送你了。”
“多谢殿下体贴。师父与几位师叔皆以妥当安葬。师父说:‘修佛之人,在于内心,不在于肉身’。幸得太子冒死传信,终至多数佛门后辈得救。太子于我佛门有大恩。”
“九皇叔,过来看看父亲最后一眼吧。”
“是,部属这叫去办。”
“师父圆寂时,我等因被分拨出去斥逐僧众,有力保护师父,实在痛心。厥后,到东宫见太子殿下,太子叮嘱我们隐于都城中,待有机会,直接前来寻觅濬殿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