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同室而居,那人竟然比她本身更快接管她是一只纸片鬼的究竟。
她的驸马,她经心信赖的人,本来处心积虑打算,与她虚与委蛇十年光阴,为的不过是她阿爹身下冷冰冰的一座龙椅。
“成王败寇,汗青自来都由上位者誊写。”小太子淡淡开口,语气听不出是在安抚还是在讽刺,“君王即位以后命令纂史,他说你弑父谋逆,你就得千秋万世地这么弑父谋逆下去。”
李崇佑父子为了谋权篡位,先在朝堂内里制造册立皇太女的谎言,又在宫变当夜借泰安弑父的借口举兵攻入内城。最后还不忘替谋逆正名,堂而皇之在史乘里写下泰安“弑父谋逆被诛”这六个字。
“嗯?”她踌躇着开口,思疑的语气,“你这个太子,看起来,如何混得有点惨呢?”
五城兵马司的李都统驻守内城执掌兵符,是阿爹仰仗平生,不吝以爱女下嫁的镇国公。
泰安刹时看到了洗清委曲规复明净的但愿,连带着看小太子也多了几分欣喜,上高低下将他打量了好几遍,这才俄然认识到了别的一个非常严峻的题目。
定王卢启入住长安,规复国号大燕,平复了这一场仅仅保持了十年时候的李氏乱政。
但是李彦秀到底没有比及黄袍加身的那一天。
小太子抬抬眉毛,冷冷瞥她一眼,没有说话。
足足三十年的时候,她错过了一个长久朝代的更迭灭亡。
泰安深深呼出心底的一口恶气,却俄然之间有些兴味索然。
泰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还是有些难以置信,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:“我的仇敌,真的死了吗?”
面前的这一名小太子,算起来已经是接连几代短折君王更迭以后才即位的旁系了。
一腔血海深仇,隔了三十年的光阴,再无处安设。
这那里是太子啊?除了身上的衣服,半点都没有太子的模样和气度!
小太子暗沉的脸上透出阴鹜的神采,泰安却半点没有在乎,反倒是像被震惊了一样,眼睛突然一亮。
宫变当夜,前来勤王的镇国公次子、驸马李彦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,在未央宫外沉声高呼。
不是有点惨,而是相称惨。
“但是你说,史乘上面是如何说的来着?说阿爹是我毒杀的吗?为了皇太女的身份?然后镇国公李氏父子起兵勤王将我诛杀,这才顺势即位的吗?”
泰安虽是一张巴掌大的纸片鬼,也在澎湃的肝火下攥紧了拳头。
“小太子,你如何这么聪明?”她一跃而起,轻飘飘跳到他的书案上。
“泰安公主,中宗女,恃势骄横,专朝政,欲己为皇太女,进毒弑帝。”
“汗青是天子命令写的。你是太子,不就是将来的天子吗?”她歪着小脑袋,眼睛晶晶亮,“你现在晓得了本相,等你即位做了天子,帮我把汗青改过来,还我明净,不就成了吗?”
她醒转过来的这间宫殿,看起来像是他的书房。陈列固然都丽堂皇风雅端庄,但是既无特性也没咀嚼,看起来就像是浅显的宫报酬了完成任务让人挑不出错,在库房里捡些值钱的玩意随便安插出来,涓滴不上心。
不但仅是一只鬼,还是一只附身在一本书上,薄得像一张册页的纸片鬼!
“我朝养臣子百余年,举国颠覆之时却无一人保天子死社稷。瓢泼大雨中的金銮殿下,乌压压跪了满地昂首的降臣,却将谋逆的罪名归于我一个小小的公主身上!”
窗前一张玄色的计划,案上连一件活泼风趣的小玩意都没有。小太子就坐在案前执笔,恭恭谨谨地抄着面前摊开的《圣祖训》――就是她醒来时附身的那一本。
内力荡漾,响彻云霄,寥寥数语,就给方才死亡烈火当中的她安下了逼宫弑父的罪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