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势险恶难移步,十步全无半步平。
且说殷洪改了西周号色,打着成汤字号,一日到了西岐,果见苏侯大营扎在城下。殷洪命庞弘去令苏侯来见。庞弘不知就里,遂上马到营前,大喊曰:“殷千岁驾临,令冀州侯去见!”有探事马报入中军:“启君侯:营外有殷殿下兵到,现在来令君侯去见。”苏侯听罢,沉吟曰:“天子殿下久已埋没,如何又有殿下?况吾奉敕征讨,身为大将,谁敢令我去见?”因叮咛旗门官曰:“你且将来人令来。”军政司来令庞弘,庞弘随至中军。苏侯见庞弘生的凶暴,边幅跷蹊,便问来者曰:“你是那里来的兵?是哪个殿下命你来至此?”庞弘答曰:“此是二殿下之令,命末将来令老将军。”苏侯听罢,沉吟曰:“当时有殷郊、殷洪绑在绞头桩上,被风刮不见了,那里又有一个二殿下殷洪也?”旁有郑伦启曰:“君侯听禀:当时既有被风刮去之异,此时就有一个不成解之理。想必当初被哪一名神仙收去,今见天下纷繁,兵器四起,特来扶助家国,亦未可知。君侯且到他行营,看其真假,便知端的。”
殷洪被申公豹一篇言语说动其心,低首不语,冷静无言。半晌,言曰:“教员之言虽则有理,我曾对吾师发咒,立意来助武王。”申公豹曰:“你发何咒?”殷洪曰:“我发誓说:如不助武王伐纣,四肢俱成飞灰。”申公豹笑曰:“此乃牙疼咒耳!人间岂有血肉成为飞灰之理。你依吾之言,悔窜改机,竟去伐周,久后必成大业,庶几不负祖宗庙社之灵,与我一片至心耳。”殷洪彼时听了申公豹之言,把赤精子之语丢了脑后。申公豹曰:“现在西岐有冀州侯苏护挞伐。你此去与他合兵一处,我再与你请一高人来,助你胜利。”殷洪曰:“苏护女妲己将吾母害了,我怎肯与仇敌之父共居!”申公豹笑曰:“‘怪人须在腹,相见有何妨。’你成了天下,任你将他怎麽去报母之恨,何必在一时自失时缘。”殷洪欠身谢曰:“教员之言大是有理。”申公豹说反了殷洪,跨虎而去。恰是:
万丈崔嵬峰岭峻,千层峭险壑崖深。
林深到处听幽鸟,石磊层层见虎行。
狐狸麋鹿成双走,野兽玄猿作对吟。
涧内水流如泻玉,路旁花落似堆金。
杀气冲空人马进,这场异事又来侵。
话说人马非止一日,行在半途,忽见一道人跨虎而来。世人大呼:“虎来了!”道人曰:“无妨,此虎乃是家虎,不敢伤人。烦你报与殷殿下,说有一道者要见。”军士报至马前曰:“启千岁:有一道人要见。”殷洪原是道人出身,命摆布:“住了人马,请来相见。”少时,见一道者飘但是来,白面长须,上帐见殷洪,打个顿首。殷洪亦以师礼而待。殷洪问曰:“道长高姓?”道人曰:“你师与吾一教,俱是玉虚门下。”殷洪欠身,口称:“师叔。”二人坐下。殷洪问:“师叔高姓大名?本日至此,有何见谕?”道人曰:“吾乃是申公豹也。你现在往那里去?”殷洪曰:“奉师命往西岐,助武王伐纣。”道人正色言曰:“岂有此理!纣王是你什麽人?”洪曰:“是弟子之父。”道人大喝一声曰:“人间岂有子助别人,反伐父亲之理!”殷洪曰:“纣王无道,天下叛之。今以天之所顺,行天之罚,天必顺之;虽有孝子慈孙,不能改其愆尤。”申公豹笑曰:“你乃愚笨之人,执一之夫,不知大义。你乃成汤苗裔,虽纣王无道,无子伐父之理。况百年以后,谁为继嗣之人?你倒不思社稷为重,听何人之言,违逆灭伦,为天下万世之不肖,未有若殿下之甚者!你今助武王伐纣,倘有不测,一则宗庙被别人之所坏,社稷被别人之统统。你久后死於地府之下,将何颜相见你鼻祖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