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团大团的雪花拍在她的脸颊上,她竟不感觉冷,浑身反倒滚烫得短长;只要厉风过处,劲刀般割破她的肌肤,她才觉出一丝丝凉意,另有疼痛。
道松是个朴重的男人,哪受得住他这一番说辞?顿时只感觉浑身鸡皮都起了几层。
最里处竟然是一张寒玉床,模糊仰卧着一人,似是个男人。寒玉床氤氲着寒气,喷薄般透上来,把那男人的脸孔都遮得恍惚了。
狐狸说,甚么天理?有气力才有天理!
“惨哟,真是太惨了。”
道松眉头紧皱,顾不得其他,抱起她,吃紧而去。
道松大摆其手:“没空,没空!我还要去青塘镇见我师妹,有要事。你从速做你的事去是端庄。”
道松远远看着那肥大的身躯跪在新坟前,寂静无声。他暗叹一声,这孩子的出身也过分惨痛了些。当日还在山上时,她是个多么灵透的丫头?现在遭此大难,怕是一时难以开解了。
道松冷哼,大是鄙夷其为人。可转念一想,听他之前一番说辞却也是有向学之心,想来也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,只是过分滑溜了些。
昆离身躯一震,忙收敛心神,低头,不敢作声。
狐狸曾对她说过,现在天下分崩,南北不两立,乱世大家自危。就因为是乱世,他们就命如草芥?就因为是乱世,他们就应当被随便夺去性命?
可这小小坟茔里的人呢?她的幼弟幼妹,他们又何其无辜?那么小,那么荏弱,没做过任何恶事,就被枉夺了性命!这世道可另有天理在?
闻人瑨心中暗笑,这梗羽士公然禁不住两句好话,本公子略施小计就引出他下一步的行迹了。
“丫头!丫头!”
“师兄啊,我们何时解缆啊?”
仰着头,紫衣女子凝着厅堂之上的横梁,出了会儿神,幽幽叹了口气,才移步而出,摆了摆手免了守在两侧的卫士行的礼,穿堂过院,绕过一处假山。约走了一刻钟,面前是一座玉轮门。玉轮门上一块匾额,上书两个大字:六合。下侧是落款。瞧那匾额质地,显是很有些年初了。
“去吧!”紫衣女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任由他见礼后拜别。
“你回你的九兵山庄,我回我的峥云山,何来同进退之说?”
紫衣女子一瞬不瞬地盯下落款处的人名,冷嘲一声:“六合?命都快没了,还想超出六合?”
道松斜睨他一眼,背动手不语。
紫衣女子有所感,面色一沉,周身披收回愈发冰寒的气味。
四壁空荡荡的,只要零零散星的几把石椅和一张石桌散落其间。
“哎哟,师兄这话说得好生外道。我们是火伴啊,当然要同进退啊。”闻人瑨嬉皮笑容地攀住道松的袍袖。
只如果女子,你就一副登徒子模样。
昆离顿觉胆怯,双膝跪地:“主上恕罪!部属这就去刺探姬明月的下落。”
紫衣女子约走了十几丈,在一个拐角处转了个弯,到了一处地点,那寒气就是从这里散出去的。
天与地,在她眼中混作了一体,翻卷着、吼怒着,她强大的身躯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,再也看不清周遭的统统……
“主上!”黑衣劲装的男人俯身,单膝着地,膜拜。
“唔,”道松应和一声,“她家人都不在了,总不好留她在此处,临时又不能回峥云。”
他面上却故作惊奇:“哎呀!师兄是去见慕女人吗?哎呀呀,好久未见了!甚是驰念啊!慕女人比来可好?”
“师兄要带这小女人同去见慕女人吗?”闻人瑨遥遥一指跪在远处的绍筝。
阴风怒号,斯须间,鹅毛般的雪片裹挟着寒气倾泻而下。
绍筝抬头望天,这是老天爷在为无辜的逝者鸣不平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