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良音一时不如该如何措置,遂悄悄地将手札带回房中,翻遍全部屋子,寻不到一处妥当的处所。来回兜转直至暮时,她终是停下步子,在转暗的房内静坐了一盏茶工夫,终是咬咬牙,将手札藏掖在衣袖内,往前头大院去。
索庭顿时便直了眼,散着腿呆坐不动。
话未及讲完,索庭的长随阿忠仓促自门外出去,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子,行动打飘。他见索慎进与柳爽皆在,忙不迭地要施礼,索慎进摆了摆手,“罢了罢了,拣要紧的快说。”
索庭低头不语,待他父亲怒斥完,方犹踌躇豫道:“这些事儿子原是做惯的,本不当慌惧,只是这一回……”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,垂下视线,硬着头皮吐字,“这一回,当真觉着不稳妥,特别是教那杂胡都尉拿了活口去……”
当下三人皆偶然义再用饭,各怀了心机坐饮了一回,也便散了。
索慎进一拧眉头,放弃了装点在脸上的慈爱,重重地咳了一声,索庭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痴样,索慎进不由沉沉地挂下脸来。
索庭不由悄悄一颤抖,却听柳爽接着安抚道:“好歹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,我纵是个不成器的,被父亲摈除至边疆思过,总另有姑母在不是,父亲不顾旁的,也该顾念胞妹的安危。”
索慎进一掌拍在了食案上,案上的杯盏碗碟随之都往上跳了跳。大樊篱背面语笑喧阗的女眷们顷刻都住了口。
柳夫人领着索庭正妻,并几个媳妇儿围坐了几席,索氏父子同柳爽据了另几席,间中以单扇的罗纱孝亲图大樊篱隔开。既设下了男女之防,又不失一家子的热络。
柳夫人向大樊篱那边瞥了一眼,仍笑着,“走罢,上我那屋,有新制得的青梅,恰好烹茶。”说着率先起家,领着一群媳妇娘子往背面正房去,走时还带上了一众仆婢,只留了索慎进父子与柳爽几个独在屋内说话。
索庭所居的院子,在东面跨院。这个时候,虽已上了灯,可院内却静悄悄的,并无人走动。
柳爽见状,笑嘻嘻地执起案前的酒盏,向索慎进身后的婢子连使了两个眼色,婢子会心,忙替索慎进面前的空盏中注满了酒。“姨丈莫恼,阿庭本日劳累,想是乏过了头。”
柳爽低低笑出声来,“不想那拂耽延倒有几分离腕。”
闻听此言,索庭整小我渐渐松弛下来,心中暗道柳爽所言极是,再想想,母亲统共就生养了他与昭娘二人,若真出了甚么事,必然会奋力保他安稳。
待人走空,索慎进咬住了后槽牙,闷声道:“张伯庸是个死的不成,韩孟来带人,他便放了行?”
索庭双眼谛视着面前这碟菜肴,定定地发怔,连他父亲同他说话也未曾听到。他脑中将这些年来他代表着索氏与贺鲁的暗中相同一幕幕想了一遍,桩桩件件都是通敌叛国的极刑。
将至跨院门洞,柳爽忽顿住了步子,只觉脚下有异,仿若踏到了一件绵软之物。他本不在乎,左不过是未打扫的落花,或是哪个婢子遗下的帕子锦囊,踏过便罢。
索庭讪讪地应了,拿起案上搁着的银箸,夹了一箸鹿肉送入口中,竟是食不知味。再一瞧,此中一支银箸却还是拿反了的。
“阿庭,莫怔了,这小天酥如果放凉了,便失了大半的味道,白孤负了庄头的一番孝心。”柳爽陪饮了一回,放下酒盏,脸上笑得极是温暖,切切地催促索庭提箸。
索慎进端起酒盏,多少要予柳爽些脸面,别过眼不去瞧索庭,执起酒盏一口饮尽。
“先不说这些沮丧的话。”柳爽笑着自斟了一盏酒,捏在手中轻转,“究竟如何个意义尚不了然,且先静观其变。若不了了之,便万事皆休,倘那两个突厥人一口将阿庭咬了出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