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了这些年,风灵也早已不是当日会等闲露怯的女娃,在他猖獗无礼的直视下,她稳了稳心神,径直道:“想必贺鲁将军内心头也明白,我既来了,定不会只来望看望探,叙话旧话。”
“论身份贵重,小可敦原是县令之女,为汲引弥射将军,嫁前仓促忙忙敕封的长平县主,我昔年在长安如何,你亲眼目睹,出使和亲,背的是端庄的宁西长公主的衔,贺鲁将军自去衡量。若要羁押为质……”风灵悄悄抚摩着本身的肚腹,垂下眼狠心道:“这里头,既是拂耽延的嫡子,亦是大唐天家的血脉,不必弥射将军那些庶出的稚儿强?”
冷不防,风灵手指头一动,快速从发髻间拔出刚才贺鲁替她挽上那支金鹿簪,毫不踌躇地抵在喉间,她手上带了力道,赤金锋利的簪尖刺入脖颈上白净的肌肤,渐渐地排泄一丝血痕来。“你作此筹算,我亦有筹算。三今后我的人若不见我归去,亦不见小可敦,朝廷便将马上得报,宁西长公主并未在和亲途中消逝无踪,倒是教贺鲁害死在了处木昆。大错在你,朝廷师出驰名,非论是增兵,还是向撒马尔干借兵,必将你赶尽扑灭。亡了我一人,使得大唐西域一统,便也值了。”
佛奴与木托等人皆被拦在牙帐外,风灵单身一人跟着贺鲁进了帐。
“大富。”她大声一呼,那凶神恶煞的巨犬蓦地便收了龇起的大牙,撇下那几个突厥人,点头晃脑地朝风灵碎步跑来,脖子上一段铁链在地下拖得“当啷当啷”作响。
贺鲁单独出了帐,一阵呼呼喝喝吵吵囔囔后,车马动静垂垂远去。风灵估摸着佛奴应已带着韫娘他们分开,有她在此质押着,贺鲁决然不会做亏蚀的买卖,半途再与他们难堪。她幽然长叹,只盼着唐军能速攻陷处木昆。
风灵闻听这话,好似并不料外,慢条斯理地抬手理了剃头鬓,“贺鲁将军当真如此筹算?”
贺鲁在一旁瞧得得趣,“嘿嘿”直笑,大富的悍勇他是亲眼瞧过的,不由连赞了数声。
贺鲁向后仰了仰身子,眯起眼肆无顾忌地打量着风灵,十年的工夫,将她幼年时的滑头张狂磨去了棱角,眼里的不羁仍在,却藏在一层哑忍之下。贺鲁极少有求而不得事物,愈是不得,愈教他不无能休,哪怕春秋几度。何况,不问他也已恍然她现在是那个的妻室,夙敌之妻,更是教他撂不开手去。
风灵自是极想去见一见张韫娘,瞧瞧她是否安好,再将紧急话向佛奴叮咛一番,可她转念一想,张韫娘如果得知这一桩互换,恐是不肯拜别,好轻易哄得贺鲁肯作替代,再闹出些甚么节外生枝的事来,反倒不好。
贺鲁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,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如何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