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奴听着她全面详确的交代,内心难过,自知劝不住她,便只低头闷声道:“自小到大,你叮咛的事,哪一桩我含混过。”
那突厥人急了,双眼发红,几近是声泪俱下:“顾娘子不信?娘子贵重,等闲不记得小人也是平常。小人本一向跟着叶护,贞观一十八年,叶护在高丽负了伤,娘子自瓜州至西州一起顾问,再往厥后迎娶了小可敦,几年前娘子家的大郎周岁,叶护与小可敦来贺,小人也都是跟着的,娘子未曾留意,小人倒是记得一清二楚。”
佛奴的目光还是忧心忡忡,仿佛并不信赖风灵眼下果然能平静。
那木托直点头,满怀了希冀盯着风灵。
佛奴失神地张了张口,欲言又止数回,末端捧着心口,忍痛道:“突厥人游牧,经常匮乏,向来贪财,或拿顾坊的一家一当抵给他们换人,也使得。”
风灵将目光投向他,佛奴艰巨地咽了口唾沫,润了润发燥的嗓子眼,“我们家的部曲归集归集另有百人可用,大娘如果许,我便领了他们去,大不了与处木昆的突厥人……”
风灵朝他翻了翻眼:“羊若惶恐失措,虎便能起怜悯之心,不吃它了么?”
“如若……”她考虑了一番,本不想说这话,眼看着将到处木昆贺鲁的地盘,这话又不得不提。“如若我回不来,阿延与那歇,你替我多看顾着些。阿爹阿母年老,此事不必同他们细说,奉告我阿兄便可。倘或阿延一味低沉,不肯理事,便劳烦你将那歇交予我阿兄教养几年。”
风灵反倒说不上话来,呆怔地坐了下去,过了片时,又问道:“你是说,贺鲁趁着弥射将军带兵离了处密部,偷袭了你们的牙帐,擒了长平县主与弥射将军的冲弱幼女?”
木托却似见到了多少微光,忙回她:“在哪个山坳下,哪片草场里小人并不详知,大抵在处木昆倒是不会有错。”
风灵靠着车壁,轻抚肚腹,安抚着在她腹中拳打脚踢,以示不满的小莫诃,一面笑着同坐在她劈面的佛奴打趣儿:“那歇未生时,我正从长安往西州奔赶,现在轮到莫诃跟着我赶路,皆是不得安生,四周展转的命数,想来我这两个孩儿约莫生就该是行商的。”
风灵斩钉截铁地摇点头:“何况,算账作买卖你行得,打打杀杀的,你那里就能呢?你绝了这心,不必再做此筹算。”
风灵对劲地点点头,打起车上的夹幔,一股阴冷的风直扑出去,一场暴雪在六合之间沉默酝酿。她朝前张望了一眼,前头一驾车上置了个大木笼子,年老的大獒犬首尾相连地伸直在大木笼子里头。她转头向佛奴笑道:“有大富陪着,紧急关头,可比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子顶用多了。”
“处木昆……处木昆……”风灵闭目反复了几遍,在脑中缓慢地搜索她在行商途中走过的那些道,尽力地回想处木昆阵势如何。可处木昆一向未归唐,且地处险要,她底子未走过那周遭。
“拿我去换韫娘。”她淡淡隧道,如同在说一桩极平常的买卖。
佛奴见她一时不能定夺,自作了主张好言安抚了木托几句,请他先去歇一回。木托一起逃亡似地奔逃而来,又勉强支撑着同风灵道了然原委,早已体力不支,听过佛奴的几句宽解话,便由人扶着歇觉去了。
“混闹!”风灵立起眉毛低喝:“部曲虽是我顾坊的资财,却分歧于冷冰冰的金饼货币,不似木然无觉的布帛锦绸,他们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!有些自我阿爹阿母那会儿便依托顾家,现在早已是拖家带口。若要说援救韫娘,散尽家财我也毫不爱惜,可要拿部曲们的性命去换……”
“你方才也说了,我们定不能袖手旁观。”风灵咬住下唇,手指头在案几上重重地叩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