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得不错,我笑你何为。”李世民说着不笑,髯毛却忍不住向上卷翘起来。
风灵点点头,表示他们前去。她内心盘算了主张,倘若贤人体力不支,便命人轮番将他驮上楼观去。
这是风灵第二次立于此处俯瞰长安城,景色一样,垛口拂过的风也无甚窜改,可表情却大分歧。上一回身边的天子虽也是大病初愈,但春秋尚盛,超出江山的气势也在,教风灵敬而生畏。眼下他的身子骨说得直白些,已无王者之气,风灵虽还敬他,却因看破了他垂暮当中的孤寂,不再胆怯他,转而多添了一份靠近。
隔了片时,他又敛去笑容,向城墙下的长安城探看手,好似要将它覆在掌下。“大唐江山,连绵万里,我曾为它斩杀过数万人,耗费过伦常,痛失过致爱之人,以往从未有过半分悔意,可迩来半夜转醒时,内心却总有一个动机。倘若昔年,我不贪慕它,不掠取它,拱手让出,那些为此丧命的人现在或许尚都在。”
阿盛跟着直称是,他暗底里向风灵表过:“昨夜里接着捷报,高丽泊汋城遭围破,三万高丽军溃不成军,高丽王亲向贤人下了降表称臣。就是这几日,雄师要班师回朝,趁着圣民气里欢畅,好歹劝几句,劝他移驾翠微宫,反正这儿有东宫顶着,也出不了甚么岔子。”
“玄奘法师……”李世民几次沉吟。
顿了几息,他又道:“精华也该有很多白发了。”他说得极迟缓,和着胸腔伸出吐出的一声长叹,仿佛牵动到了他的隐痛。
李世民却俄然向抬辇的内监道:“去承天门,上城楼。朕好久未见这大唐国土了。”
风灵想起阿盛所托,借机请道:“玄奘法师现在该是在翠微宫里译经罢?贤人不若往翠微宫将养些日子,也好与法师参些禅机。法师实乃大德高僧,一语点透心尘,如至菩提灵明镜台。”
内监们难堪地看看风灵,他们不敢违令,更不敢使圣体折损。
“风灵忸捏,自打晓事起,满心满眼皆是钱帛俗物,哪就敢称灵慧了。昔日在沙州城外千佛洞,有幸参过玄奘法师的法会,并得法师提点,如醍醐灌顶,这才略通了少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