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延?”他的无动于衷,风灵多少有些不悦,“你可有在听我说?”
莫诃被带出版房,挣着蹭到地下,伸开双臂,摇扭捏摆地跑出去,脆声唤着:“大富,大富……”
“音娘在沙州还算过得,法常寺里的音声儿教她调练得个个如壁画上的飞天,舞得绝妙。她甚是顾虑你,我同她说你显庆二年平贺鲁时殉了国,她倒是安静,只要我今后再莫去见她。”她又说了一桩事。
宅子外头驼铃“当啷当啷”响起,宣布着往余杭去了四个多月的商队终是返来了。拂耽延回过神,拔腿便今后巷去。
……
那歇也跟着站了起来,规端方矩地向他施礼,又愁眉不展地坐回原处去,顺手将手边几张乌糟的纸拉至身后。
“一太长安大娘便同我们分开了,她道要去一趟长安城郊,再于沙州停一日,有故交要看望。我们带货走得慢,她脚程快些,担搁下几日也不打紧,理应与我们同一日返来,怎的她还未到?”
春季里初升的阳光将白杨树叶涂抹成了灿灿的金色,衬着满城带着明蓝画饰的浅黄色屋子,再与氛围中到处满盈的葡萄酿的欢脱香气一搅和,全部撒马尔干城淹没在芬芳浓烈的春季中。
“也好。”拂耽延心不在焉地应道。
他探臂揽过她的肩膀:“那些人那些事与我们有甚相干?你倒不若同我说说今秋带了多少越锦过来,明春开市筹算作价多少。另有缭绫、软绸多少,换得白叠多少贩回中原去。”
“他日得闲,去城外转转,也择一处再造一窟。”拂耽延心底暗叹一声,一探臂,将她往屋里紧带了几步。
“怎能慢过你们?”一道笑语突入后巷,拂耽延转回身,风灵乍然在他身后呈现,石青的夹絮窄袖小翻领胡袍,一顶卷檐虚帽下藏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,风尘仆仆却洋洋对劲地朝他走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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拂耽延也不予部曲们同她说话作礼的机遇,返身带了她便走:“都晓得你本日要归家,杏叶一早煮了沐洗热汤,加了干艾叶,眼下约莫热得恰好。”说着话,脚下步子带着她往内宅院去。
“贤人这又是何必来,当日长孙氏荣极一时,该有的显赫贵重,贤人一桩也没少给不是。他若不起不臣之心,眼下该在长安含饴弄孙保养天年。”武氏腾出一手,将桌案上摊开的奏章阖上,余光一瞥,又见了另一道奏报,便顺势多瞧了两眼。
老部曲笑道:“阿郎多虑了,虽说这两年皆是阿郎押货,可大娘十六七岁上便带着我们走货,向来稳稳妥妥,这一回天然也安顺。”
拂耽延拉开莫诃坐下,向他一伸手:“在写甚么呢?”
拂耽延忽就怔立在秋阳之下,莫诃歪倾斜斜跑开的背影与风灵极似,连那专爱惹是生非是恶劣性子也如出一辙,无端勾起他一阵相思。
这副打扮恰是一十六年前头一回见她时的景象,绵长的光阴从她身上脸上颠末,却未曾留下甚么陈迹,抑或是,她的样貌在拂耽延眼中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窜改,一如既往。
拂耽延沉了脸,那歇忙道:“不碍事,阿耶,再算过也不碍甚么。”
拂耽延从正房过来,一眼瞧见那歇郁郁的神情,书房内这景象已不是头一遭上演。莫诃一抬脸,见他出去,便甩开笔,带着满脸的墨渍,张臂冲他扑将过来,“阿耶阿耶”地欢叫着。
武氏朝桌案投了一眼,抬手重巧地替李治揉开眉头:“都已过了半年,朝中另有人在替长孙氏喊冤?”
李治斜斜地倚着锦靠,一手揉着胀涩的眉心。
甘露殿前的宫人忽渐次下拜,一同称了一声“殿下”,李治拿开揉着眉心的手,瞧了一眼款款而来的皇后武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