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灵望着大富消逝在暗色中,略宽了心,长叹了口气握住拂耽延渐凉下来的手,贴在本身的脸颊上。“你本来筹算要撇下我们母子去认那劳什子的欺君之罪,我便说了要与你同担共赴,你偏不该许,瞧见了未曾,天也不答应你这般冷心肠,非送我来陪着你。”
“阿延,对不住,你出征那日,我还惹你气恼,是我对不住你,我原该……原该……”方才明显已止住的眼里现在又扑簌簌地滑落了下来,风灵哽着嗓子说不下去,她俄然忆起了以往堕泪时,拂耽延粗硬的手掌抚在她脸上的感受,他向来不知该说甚么话来安抚她,只以温热的手掌心端住她的面庞,粗手笨脚地替她拭干眼泪。
才擦了两下,她俄然停下了手,从衣袖中伸脱手在他脸上猜疑地摸了两把,许是在雪地里呆久了,一双手冻得发麻无觉。她忙撤回击,两手互搓了几下,寻回些许知觉,径直将拂耽延戎袍的领口扯开,探进手去。
风灵抱起他的脑袋揽入本身怀中,在他的后脑摸出了一把几近半凝的血浆,她借着火把的光,朝他方才头枕着的大石上一望,鲜明一滩血渍,顿时便明白了拂耽延伤在了那边:他未带银盔,必然是后脑磕撞在了石头上才受的伤。
才刚燃起的欣喜和但愿,顿时成了对她的迎头痛击。人确还活着,却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死去,无计可施。
长庚星呈现在天涯,漫冗长夜将尽,火把早已燃尽。风灵只觉已流干了全数的眼泪,她的手与拂耽延的手普通冰冷,俯身听听他胸前里的心跳,微小得几近寻不到。
“阿延……阿延……”风灵拉起他已无温度的手,盖在本身不竭流着泪的眼睛上,长泣道:“你替大唐浴血了二十七载,可你才给了我短短七载,我从不懂忠义报国的大事理,只晓得你不负大唐,却负我半生,才七载,这如何够,如何够……”
她瞪大的双眼中明显已蓄满了泪水,却如何也落不下来,胸膛里有一团庞大的哀痛压得她生疼,怔了很久,才蓦地跪倒在地,抬头放开嗓子号哭起来,苍茫雪地中只剩她哀思的哭声,远处山中的狼嚎竟是停了好一阵。
风灵吃力地拖起拂耽延的身子靠在大石上,依偎在他胸前,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肚腹上,安抚她腹中不安地扭动的孩儿:“莫诃不怕,阿耶阿母都在。”
她握起拂耽延的手,惊觉他的手越来越凉,再去探试他的脖颈,温热正悄无声气地流失,绝望却一点点地漫上了她的心头,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打落到他胸前。
“阿延!阿延!你莫要睡!”风灵快速地将他脸上的污血拭去,一面拍打他的脸颊,一面用力地扒开他的眼皮,“你快睁眼瞧瞧,是我,我来了!”
“阿延……阿延……”风灵喃喃地抱起地下拂耽延的银盔,顺着那校尉临终瞪视的方向望去,各处横尸,残火跃动。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,朝那方向每迈出一步皆要破钞大半的力量,可成堆的尸首中,她底子无从寻觅。
夜幕中模糊传来长长一声狼嚎,风灵的心随之紧紧一缩,风雪一停,便覆盖不住这片血海尸山的气味,周遭的狼群饿了一冬,已蠢蠢欲动。根据狼的长嚎声可辨,头一批饥肠辘辘的恶狼最迟将在天亮前达到此处。
过了半晌,她反倒不哭了,拭了拭脸颊上的残泪,低头向拂耽延苦笑道:“我真真是胡涂了,菩提萨埵待我总算不薄,原是再见不着你的,现下不但见了,还能一向陪着你,这已是天大的恩德,我怎还能不满足。你且放心,我再不分开你半步,你去哪儿,我便跟着去哪儿,此生来世,皆是如此。菩萨如果要责你杀孽太重,我便陪你一同堕六道循环净业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