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问候,语气间听不出半分体贴,说得孔殷,似有哀告之意。
这话明着是在指责尹氏无礼,话里话外倒是在奉告世人,张韫娘母女要受那卑贱侍妾的欺负,尊卑无序,脸面都无处可放。另另有一层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”的意义在里头。
说及皇家事,诸女皆提起了实足的精力,目光围拢过来,索良昭任是如何放肆,也不敢在对皇族成员妄言,只紧抿了嘴唇一言不发。
有人掩口轻笑起来,索良昭面色暗沉,不过瞬息之间,反倒笑起来。
她侧头向侍婢小声叮咛了几句,顺势坐回案前,“韫娘好辩才,且念得满腹诗书,却错托了女儿身,若生为男郎,少不得一番高文为,实是可惜了。”
张韫娘明显也呆怔了,“庶……庶母现在如何……”
索良昭大大松了口气,高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细述道:“这你便有所不知,阿尹原是我家的家生婢,蒙张县令瞧得上眼,抬去做了侍妾。说来她也是极短长的人物,仗着她那地痞兄弟尹猴儿,在张府成日里撒泼叫骂,那势头倒是要超出端庄夫人去了。”
仆妇回声搀起尹氏,一面向外拽一面压着嗓子道:“这又是犯了甚么疯,别再惊扰了小娘子们,且有你受的。”
索良昭嫌恶地偏过甚,冷声叮咛与她一同进凉亭的另一名仆妇:“带她下去,莫在其间丢人现眼。”
张韫娘向来淡泊,从不在那些俗事上留意,更何况是父母辈的那些污糟事,她也不肯得知,故尹氏被拉走后,她虽内心明白是索良昭决计安排了尹氏来奉食,却也只轻皱了皱眉,并无要扣问启事的意义。
那边索良昭正等着她问,应对的话都备好了,就在喉边打转,偏她旁若无事,一句不问,倒是急煞了索良昭。
风灵尚在对顾夫人的感念中,迷诽谤只闻声一个非常熟谙的声音道:“韫娘可好?夫人一贯可好?阿尹没法面见夫人和,和张县令,还请韫娘费心代为问安转告,阿尹知错,以往是阿尹没见地不明事理,现在诚恳改过,愿用心奉养夫人与张县令。”
索氏手腕暴虐,在这一方只手遮天,怨不得惯得索良昭骄横倨傲至此。
说着她引着世人的目光向张韫娘望去,“带累了韫娘也跟着夫人受了很多气,端庄的夫人和大娘子,竟是叫那样的卑贱之辈作践。这行动,任是老天都瞧不过眼,年初上她那兄弟得了急症,放手没了,如此,她便遭了张府弃逐。毕竟无处可去,只得返来做个劣等仆婢。”
风灵偷眼瞄向张韫娘,见她面红耳赤,眼里含怒带泪。
“张县令与氾夫人的独女,张韫娘。”索良音在她脖子背面低声说道。
女师长叹一声,摇了点头,“红颜薄命,玄武门时替贤人挡了一箭,未及有朱紫的位分,便去了。仿佛还留下位公主,隔了没几年也病夭了。”
女师方才受了辱,又不敢严词相向,此时捉了个机遇,接口驳道:“昭娘这话便差了。我幼年时随家人居长安,就曾听人说太高祖的三女平阳昭公主应高祖之号令,领兵破阵,身先士卒,乃女中真英豪,薨逝后还是依军礼落了葬。”
本就是不染俗尘的人物,生生遭人泼了污水,纵使腹内有回嘴万千句,现在羞愤难挡,又碍于礼节颜面,倒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风灵茫然地昂首望去,只见张韫娘案前一名葛布粗衣的妇人,发髻仅以一支胡杨木素面簪子挽着,恰侧面对着风灵,风灵没法信赖那人恰是三四月前尚风景对劲的尹氏。
风灵循名誉去,见是一名鹅黄衣裙的小娘子,唇边噙着一抹嘲笑,清楚是讽刺的话,说来竟是文绉绉的不带一丝刻薄。
女师见状心下略起了对劲,为扳回方才的颜面,顺势接着道:“便是当今贤人,当年身边亦有顾夫人相伴。听闻那位顾夫人原是平阳昭公主麾下的一名女将,不但色彩动听,且勇猛善战,统领骁骑营,与今上并辔疆场,连袂杀敌,死生不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