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良昭嫌恶地偏过甚,冷声叮咛与她一同进凉亭的另一名仆妇:“带她下去,莫在其间丢人现眼。”
索良昭的目光扫向常日里同她相亲的两位小娘子,终是有人接过了话头,拔高了音量问道:“方才那不是尹娘子么?我记得她仿佛是韫娘的庶母,怎又成了索府的仆妇?”
张韫娘明显也呆怔了,“庶……庶母现在如何……”
众女一阵唏嘘,皇家事毕竟不好多议,心底感慨只能化作几声轻叹。
索良昭说得极是对劲,自发将方才张韫娘讽她的那一节扳了返来,眼角眉梢四周弥漫着口舌之争得占上风的畅快。
索良昭大大松了口气,高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细述道:“这你便有所不知,阿尹原是我家的家生婢,蒙张县令瞧得上眼,抬去做了侍妾。说来她也是极短长的人物,仗着她那地痞兄弟尹猴儿,在张府成日里撒泼叫骂,那势头倒是要超出端庄夫人去了。”
有人掩口轻笑起来,索良昭面色暗沉,不过瞬息之间,反倒笑起来。
女师见状心下略起了对劲,为扳回方才的颜面,顺势接着道:“便是当今贤人,当年身边亦有顾夫人相伴。听闻那位顾夫人原是平阳昭公主麾下的一名女将,不但色彩动听,且勇猛善战,统领骁骑营,与今上并辔疆场,连袂杀敌,死生不离。”
虽是问候,语气间听不出半分体贴,说得孔殷,似有哀告之意。
索氏手腕暴虐,在这一方只手遮天,怨不得惯得索良昭骄横倨傲至此。
风灵又将那女子打量了一遍,生得灵秀,打扮高雅,风骨气韵全然不似张伯庸,不由心中暗喝一声彩,好一名清灵隽雅的女子。
仆妇回声搀起尹氏,一面向外拽一面压着嗓子道:“这又是犯了甚么疯,别再惊扰了小娘子们,且有你受的。”
那边索良昭正等着她问,应对的话都备好了,就在喉边打转,偏她旁若无事,一句不问,倒是急煞了索良昭。
阿幺悄悄在风灵腰间捅了一胳膊肘,低声道:“大娘快瞧那是谁。”
女师长叹一声,摇了点头,“红颜薄命,玄武门时替贤人挡了一箭,未及有朱紫的位分,便去了。仿佛还留下位公主,隔了没几年也病夭了。”
张韫娘向来淡泊,从不在那些俗事上留意,更何况是父母辈的那些污糟事,她也不肯得知,故尹氏被拉走后,她虽内心明白是索良昭决计安排了尹氏来奉食,却也只轻皱了皱眉,并无要扣问启事的意义。
风灵呆呆地坐着,自小走过很多处所,听过看过很多故事,却没有哪一个故事能如此震惊她,心底仿佛有某处微微一颤,说不上来的感念。
风灵循名誉去,见是一名鹅黄衣裙的小娘子,唇边噙着一抹嘲笑,清楚是讽刺的话,说来竟是文绉绉的不带一丝刻薄。
“阿尹。”索良昭蹙着眉头,不悦地低斥:“出去久了便连端方也不记得了?韫娘也是你唤得的?”端倪间的得意毫不粉饰。
风灵茫然地昂首望去,只见张韫娘案前一名葛布粗衣的妇人,发髻仅以一支胡杨木素面簪子挽着,恰侧面对着风灵,风灵没法信赖那人恰是三四月前尚风景对劲的尹氏。
女师方才受了辱,又不敢严词相向,此时捉了个机遇,接口驳道:“昭娘这话便差了。我幼年时随家人居长安,就曾听人说太高祖的三女平阳昭公主应高祖之号令,领兵破阵,身先士卒,乃女中真英豪,薨逝后还是依军礼落了葬。”
说着她引着世人的目光向张韫娘望去,“带累了韫娘也跟着夫人受了很多气,端庄的夫人和大娘子,竟是叫那样的卑贱之辈作践。这行动,任是老天都瞧不过眼,年初上她那兄弟得了急症,放手没了,如此,她便遭了张府弃逐。毕竟无处可去,只得返来做个劣等仆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