挟裹了沙尘的大风公然取信地只吹了七日,及到第八日,天甫一放光,城中主道上便有“当啷当啷”的驼铃声响起。只本年来的行商远不及往年多,大市的景象勉强不算冷寂。
风灵笑盈盈地拥戴着点头,韩校尉因还未巡完,也不便再多说,拱手告别。
敦煌城中最高的一座五层的塔楼,不知是哪个年代制作的,木构已腐坏了大半,夯实的土基土墙还在,内里壁上绘着的经变图班驳半残。
这已是第五日了,她日日往这塔楼上来张望一回,不知哪一日这风能停下,入城的主道上响起“当啷当啷”的驼铃声,宣布一全部夏季以后阛阓重开。
康达智设在西州的邸店中,囤积了很多充作货资的布帛锦绫,他并不可布料的谋生,堆积过量却无处去销,风灵若去西州开了新铺子,只需在此将钱缗托付予他,径直往西州康氏的邸店取布便是。
如此算来,西州一行必不成少了。
开市几今后,风灵盘估了一遍账,关外道上占有着突厥人,西州却有安西都护府镇守,较之敦煌反倒安宁,西州商客大多不肯冒险前来购货,大宗的出货也便少了很多。
故此,她们早在年节中就刺探出了今岁长安会流行如何的春衫妆面,一开春,便赶着往风灵的店铺里头去择选最好的衣料。
风灵揉罢眼皮,眨了眨干涩的眼,暗自一笑,言辞间非常不悦的人恰是韩孟。
等了半晌不见马车挪动,内里哭泣的风声中仿佛有人在说话。风灵撩起车前厚厚的遮挡帘幔,风卷着沙子一下吹进车内,迷住了她的眼,她忙不迭地揉着眼睛,催道:“佛奴,怎还不走?”
风灵放下帘幔,沉静坐回车内,心道,拂耽延命人加强城内巡防,这是狐疑城内有人向城外的阿史那贺鲁通传动静,暗中策应,这正与她的猜忌不谋而合。
策画得甚好,可目下紧急的便是尽快出关西去。佛奴出去探听了几日,也未听闻哪家的大商队要往西州去的,零散商客倒是有,却未免过分冒险。
敦煌城内多富商,各家的夫人娘子们为讨个头彩,都极肯在春日里破钞,世人皆知长安的新装顾坊的锦。
城中的买卖,没了踏春出游这一项,天然也淡了很多。唯丰年前定下的沙州官府采办布帛这一项,算是入夏前最大的一桩买卖,险险支撑住了风灵的谋生。
“顾娘子这话便差了。敦煌城乃至全部沙州的安危本就是我们折冲府的职责地点,百姓安乐方不负今上圣望。”韩校尉特地做了个庄严的神情,举手抱拳过顶。
如若不然,贺鲁安知元日那晚城中上演《鹿王本生》经变?又怎会挑在城中百姓堆积一处时袭城?
前几日风沙乍起时,金伯同她说,沙州的春日,好似一柄宽面大刀,将隆冬硬生生地砍断,风沙过后便是人间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