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倒是……”她探头向车外一张望,一小队府兵风沙中立得端直,个个布帛掩面,浑身沙尘,“韩校尉辛苦,如许的气候下仍方法兵巡查,延都尉未免太不近情面。”
她忽想到了韩孟循着拂耽延的口气一本端庄的那番话,好似亲目睹了那延都尉端持着,一句一个家国天下的模样,便忍不住低头闷声笑了笑。
如此,在敦煌的康达智得了钱,而在西州的风灵得了布。风灵将布贩售予波斯贩子,直出葱岭,免除敦煌至西州途中的险恶,有大利可图。
风成日里不住地吹,风里的冰冷是不见了,还略带了些暖意,但是除开暖意,却还带了漫天的风沙四周扭转浪荡,刮得人脸生疼,到了夜晚“呜呜”悲鸣,扰人眠觉。
风灵闪身进楼,连“呸”了几声,吐出口中的细沙,“如许的秋色想来你也未曾见地过,还不从速瞧个新奇。”
风灵在车内虚执了一礼,“多谢韩校尉体贴,风灵只是盼望着早日开市,心焦了些,在家中坐不定罢了。”
“佛奴,不得无礼。”风灵喝住还欲还嘴的佛奴,堆起笑容道:“家人不晓事,还望韩校尉包涵。”
“你也莫要恼,要论糟心,有谁能同我们弟兄几个比的。大风沙的天儿,哪一个愿出来吃沙土。”粗沉的嗓音闷在蒙头的布帛中更加浑重,听起来怨气公然不比佛奴少。“如果不肯受盘问,这鬼气候里头就莫要出门。”
风灵一怔,旋即“扑哧”一笑,这神情,仿得还真是有些神似。“这口气清楚便是你们那位延都尉的,韩校尉平素没少听他这调子吧,才气学着如此像。”
韩校尉往车内投望一眼,见是风灵,也算见过几次,遂缓下口气,“原是顾家小娘子,这昏入夜地的沙尘,出门多有不便,无事便在家中不好么?”
策画得甚好,可目下紧急的便是尽快出关西去。佛奴出去探听了几日,也未听闻哪家的大商队要往西州去的,零散商客倒是有,却未免过分冒险。
“顾娘子这话便差了。敦煌城乃至全部沙州的安危本就是我们折冲府的职责地点,百姓安乐方不负今上圣望。”韩校尉特地做了个庄严的神情,举手抱拳过顶。
城中的买卖,没了踏春出游这一项,天然也淡了很多。唯丰年前定下的沙州官府采办布帛这一项,算是入夏前最大的一桩买卖,险险支撑住了风灵的谋生。
敦煌城中最高的一座五层的塔楼,不知是哪个年代制作的,木构已腐坏了大半,夯实的土基土墙还在,内里壁上绘着的经变图班驳半残。
如若不然,贺鲁安知元日那晚城中上演《鹿王本生》经变?又怎会挑在城中百姓堆积一处时袭城?
风灵揉罢眼皮,眨了眨干涩的眼,暗自一笑,言辞间非常不悦的人恰是韩孟。
敦煌城内多富商,各家的夫人娘子们为讨个头彩,都极肯在春日里破钞,世人皆知长安的新装顾坊的锦。
“巡街盘问。”佛奴的不痛快明显白白地摆在面上。
“怎就没见地过?”佛奴反诘道:“当年伊吾道未能行,我们来往西州不都要横穿莫贺延碛,沙暴一起,比眼下这个,更甚百倍呢,当时大娘年幼,约莫也不记得了。”
女眷们迎春的头一桩大事,便是要赶制春衣。
“大娘,别望了,金伯说了,左不过七八日,风沙总能停歇的。”佛奴缩在楼内不肯出来,一面举手挡着随时要入眼的沙尘一面劝道。
蜷在高门大户的后宅里度过冗长寒冬的女眷们,心也跟着阛阓复苏活出现来。
开市几今后,风灵盘估了一遍账,关外道上占有着突厥人,西州却有安西都护府镇守,较之敦煌反倒安宁,西州商客大多不肯冒险前来购货,大宗的出货也便少了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