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伯庸也不睬会市丞,径直向拂耽延道:“恐怕顾娘子还须得随下官回一趟县衙。通敌的罪名虽有人领了,却也不能就此洗清了顾娘子。下官得禀,有阿史那氏逆贼写予顾娘子的手札一札,大略议及男女婚聘之事,那手札,可在折冲府内?”
市丞原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,那里经得住拂耽延这一眼,忙向后畏缩了小半步,深深地揖了下去:“但凭延都尉与张县令作主,小人只在一旁领命。”
风灵嘻嘻一笑,安然前行,拘泥扭捏本就不是她的性子。
风灵侧头瞧着拂耽延吃下了好几枚糕饼,该是垫住了饥,这才问道:“那逃脱的狱卒,可拿住了?”
一堆人自浓烟中一涌而出,口内喊甚么的皆有。风灵定睛望去,虬髯高壮的康达智,细瘦夺目的佛奴,咧嘴憨笑的韩孟,冲在当前,转眼便到了她跟前,团团地将她围了起来。
张伯庸一惊,胸口闷痛,硬是压下肝火,拱手作礼,“主簿见教。”
“顾娘子!”
明面上瞧着,这一个时候里头,他家中出了县主,又得了贵婿,泼天的丧事顷刻便来。实则他内里苦不堪言,韫娘得封县主,那便是王女,自成了李氏天家的女儿,并非他家得了县主,倒是他失了嫡长女。
风灵心头发紧,暗高傲骂了张伯庸数声“蠢货!”须知那手札中议婚之人并非她,却恰是张伯庸的嫡女,若果然闹将开来,打了那个的脸面,又毁了何人的清誉。
当下张县令再无他话,拂袖而去。
中午,恰是一日中敦煌城内最热烈的时分。折冲府的大门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人来,初时并不惹人谛视,可不知是哪一个眼尖的先瞥见,呆呆地立着看住了,四周围便多了好些探奇的目光。
“大娘!”
却也有人不免心底嘲笑:竟不知这顾坊的小娘子究竟甚么来路,这般会来事,搅得县令与都尉皆抛了面子当街对峙,满是因她而起。
只她一人倒也罢了,世人见拂耽延落下两步随在她身后,非常诧异。
风灵一眼便醒过味儿来,想是朝廷的邸报已到,准了他求娶唐女之请,敢情他本日是来下聘的。
更有那善于专营投机的商户,悄悄策画:索家至公子死在了折冲府,虽是他杀,里头是真相谁又亲目睹了,张伯庸如此火急地楚银河界地与折冲府割席,约莫索氏与这半胡都尉是要撕破脸皮了。这倒是两难的地步了,今后究竟要站哪一队才稳妥?
“张县令?”主簿将那长篇大套的说辞宣完,上前向张伯庸拱了拱手,“贤人下了恩旨,长平县主的婚仪慎重,卤薄仪仗、嫁奁陪送,一应皆照着亲王之女的规制,分毫不差,鸿胪寺亲送出关。这几日下官及两名鸿胪寺吏目便留在沙州,亲身筹划。”
顾坊门前的世人皆回脸望去,但见市丞、县衙小吏数人拥着张伯庸大踏步而来。张伯庸草草地向拂耽延作了拱手礼,神采中尽是不屑与调侃,另还带一层惹事挑衅的意味。
“不碍,我陪你去揭封。他们并未浑说,今后你便该愈发得了神情。”拂耽延脚下多跨了半步,干脆与她并肩同业,歪了歪唇角,竟是极可贵地摆了个笑面,只这个“笑”不甚像样。
拂耽延挑眉点了点头,退开两步,正色道:“张县令职责地点,请自便。此事确该分辩个腐败,也好副本清源。”
正这当口,有府兵急冲冲地赶来,与拂耽延附耳说了几句。
张伯庸缓缓地转头去看欢乐雀跃的风灵、沉寂含笑的拂耽延、意气分发的阿史那弥射,顿觉脸上生疼,疑是这三人作好了套,只等着本身钻了出去,劈脸盖脸的一顿好打,再借着他的力,在索慎进的脸上也猛挥了一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