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下顿时一片哗然,张伯庸心下只觉痛快,顺势又道:“为还顾娘子明净,不免要回县衙分辩清楚了才好。如有那手札,也请都尉公之于众,以正视听。”
拂耽延自到了沙州,这两年里头,大小出兵也有五六次,因无朝廷调兵的敕书,从未直面贺鲁主力,不过是守着沙州,摈除袭城的散兵,或在安西都护府出征焉耆时从旁协攻。现下贺鲁部截杀了唐军押送货资的行伍,遵循军律,事出权宜,折冲府便可做主就近反击。
“我断不能使你去!”她口中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回,刚强地再一次去抓他的手臂,仿佛下一息他便要引兵走了似的,抓着后将他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中,死活不肯放手。
……
顾坊门前的世人皆回脸望去,但见市丞、县衙小吏数人拥着张伯庸大踏步而来。张伯庸草草地向拂耽延作了拱手礼,神采中尽是不屑与调侃,另还带一层惹事挑衅的意味。
另有那贵婿,本日他依顺朝廷,是位尊荣的县伯,指不定哪一****便反了主,打回突厥蛮人的本相。更要命的是,介时他便与反贼有撇不清的干系。
拂耽延鹄立原地不动也不看她,两人在房顶上对峙了片时,他终是渐渐地转过身。风灵只当他恼了要来推开她,脚下下认识地扎得更稳了些。
“索府那边,如何了?”风灵想起索庭不甘的死状,心不足悸。“人在折冲府的牢房内没了,索慎进怕是不肯罢休的了,说不好张伯庸还该往朝廷参上一本。”
风灵本要风风景光地重开店铺,半途横遭张伯庸阻散,心中本就愤懑,现在还要往县衙去审她,自是极不肯的。拂耽延在她身后悄悄推了一把,不着陈迹地半推着她跟上张伯庸。跟着瞧热烈的人,也都一窝蜂地跟着去了。
拂耽延也不着恼,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,“折冲府拿错了人,白教顾娘子受了几日委曲,现在本相明白于世,还她一个清名,也是该的。”说着他的目光超出张伯庸,直逼向市丞,“这店铺遭索庭构陷,封了数月,现在也该有个说法了罢?”
更有那善于专营投机的商户,悄悄策画:索家至公子死在了折冲府,虽是他杀,里头是真相谁又亲目睹了,张伯庸如此火急地楚银河界地与折冲府割席,约莫索氏与这半胡都尉是要撕破脸皮了。这倒是两难的地步了,今后究竟要站哪一队才稳妥?
张伯庸渐渐回过神,僵白着一张脸,咬牙向弥射道:“平壤县伯既要求娶我张家的女儿,也必得先来问过下官才是,下官未应过,那些东西,又抬来何为?是要强取么?”
风灵抓紧了他的手臂,纤细的手指尖几近要陷进他坚固的臂肌中。“我听人说贺鲁的大帐四散,人马少说过万,折冲府高低统共不敷千骑,若无救兵,你如何能敌!我断不能使你去!”
中午,恰是一日中敦煌城内最热烈的时分。折冲府的大门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人来,初时并不惹人谛视,可不知是哪一个眼尖的先瞥见,呆呆地立着看住了,四周围便多了好些探奇的目光。
张伯庸得了吏目标回禀,大抵明白了弥射为何而来,现在目瞪口呆,不知所措,底子得空理睬风灵说了些甚么。
拂耽延不自禁地昂首在她的鬓边,夸姣的气味幽幽地缠绕于他的鼻端,又自鼻端细精密密地绕进胸腔。
当下张县令再无他话,拂袖而去。
拂耽延挑眉点了点头,退开两步,正色道:“张县令职责地点,请自便。此事确该分辩个腐败,也好副本清源。”
风灵悄悄道:在沙州大家皆知,张氏附庸索氏日久,这话真真是不假。张伯庸平素还顾忌着拂耽延的品阶,不敢过分冒昧,本日索氏遭了大难,倒立现出他的对索氏的诚恳来。瞧这来势,必然是来替索慎收支口恶气的,竟是不顾体统地亲身带了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