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稔的毕竟面皮薄,又碍于那些张望者,一时答不上话来。惟那还不甚熟谙的胡商不买这份情面,向风灵摊手道:“某与小娘子道几句实话,前几日外头传顾坊在上好的布猜中掺了荨麻,那些人当街焚布那日某也瞥见了,忐忑了数日。这几位同顾家交好十多年,顾坊如何,他们内心自是腐败,某倒是头一回拉拢顾坊的货,毕竟不敢确信。顾娘子莫怪,某小本买卖,全部的身家都在里头了,不敢不谨小慎微。”
风灵要从大门进入,佛奴始料不及,吃紧地勒上马,马匹蓦地顿住,咴咴低嘶,围在店铺门前瞧热烈的人闻声皆回顾望去。
佛奴立时便明白了风灵的意义:眼跟前退了买卖不过亏折些利钱,但顾坊应允了退单,还了定钱,便划一认了自家的货确有题目,自认理亏,这倒是千万行不能的。不但失了这几桩买卖,只恐今后也无人肯信顾坊的绸锦布帛。倘或着动静再传至西州,西州的买卖今后也便颓了。
路上风灵向佛奴问清了启事,听罢她冷声哼道:“我便知柳爽那厮不会就此撂开手,寻了两个地痞恶棍在我门前闹上一回不过是个由头,原在此等着我呢。这情势,若非遭人勒迫,商户们怎会同一日同一时候来退定钱。”
“只一两家要退定,到还罢了,怎就不问大小,齐齐地都来退。”佛奴拉着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,“这一算来,沙州商肆大半年都白开了大门,不亏缺便该日日焚香谢菩萨保佑了,保不齐还要亏去很多。”
却见一驾带着顾坊徽记的马车兀然停在店铺前的大道上,赶车人冷静地将足踏安排在车前。静了片时,车帷忽地一掀,自车下款款地下来一样貌清丽的女子,年纪不大,却不短架式。
当即便有人笑将起来,有几分难堪,也有几分挖苦。
车将至顾坊门前,佛奴侧身向内问道:“大娘,门前人丁庞杂,我看不如拐至后巷,从后角门出来再作计算。”
佛奴冷眼瞅着风灵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,无人能比他更清楚她内心的那副算筹。成心敞开了门任由人随便围观,好使世人有个见证,退定之事错不在顾坊。温言软语伏小做低的,只将礼数做得滴水不漏,旁人天然瞧着心软,先占了三分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