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笑问,灯火透明处看便知是千佛洞,退至远处,光点明灭,难不成它便不是千佛洞了么?倘若千佛洞在心中存着,非论眼能不能见,它皆在那处,不增不减,不生不灭。”拂耽延顿了一会儿,黑暗中风灵能感遭到他深沉迟缓的呼吸。
夜间空荡,坐下的马撒开蹄子驰了一阵,风灵摆布望望,约莫是往东南而去。不过两三柱香的工夫,邻近东南城墙,夜色中显出一座塔的影子。再往前一段,公然就在那塔跟前带住了马。
风灵撇了撇嘴,再不敢嘀咕出声,只在内心叨叨: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,风餐露宿、荒漠过夜的日子只怕过得比你还多些。
幸亏未几大工夫,撤除一身鳞甲的拂耽延牵着马从门洞里走了出来,风灵倒未受多久寒凉。走到近前,借着城门楼观上铺下的火光,风灵见他只着了一身玄色戎袍,手中倒还提了一袭外罩的绫袍。
如酽茶般浓厚的天气中,风灵瞧不清他的神情,只觉他在顿时定了好久,久得教她有些心慌。末端,他终究低低咳了一声,向她伸出一条手臂,“随我来。”
“延都尉……果然肯在此时放我出城?”风灵好似才灵魂回窍,便发觉了这一不成思议的事普通。
风灵暗中吐了吐舌,她不过是随口一嘀咕,不想引来这套说教,不由暗怨本身多嘴。及到城门下,拂耽延将她自顿时放下,单独策马进了城门洞,风灵远了望着,非常沉闷之下竟还能微微勾起唇角。
“既已闭城,断无此时放你出去的事理。”拂耽延闷声答道:“半夜交班,你且在城墙下稍候半晌,待我交了班,送你去一处城内的清净地。”
拂耽延内心怀着骇怪,渐渐走过一条街,仍不闻她动静。将近城门,城墙上一字排开的一列火把簇拥着火光透明的楼观,拂耽延催打着马加快了速率。
“我既为他们之首,怎能疏离于他们以外,凡事自是要比他们更上心,方可心安理得地下号令。”拂耽延应道。
风灵迷惑地扭头去看他,猛不防一眼撞见他半隐半现在黑暗中的侧脸,高鼻深目,五官表面之深,如同坚石錾刻。这一眼便撞进她内内心,令她不觉发慌,忙不迭地移开目光,重又谛视回千佛洞的灯光。
风灵一面听他描述夜晚千佛洞的气象,一面用力地设想那场景该是多么模样,面前远方的那点点微小的亮点子,实在是与他所讲的大相径庭。
“如何着相了?”
风灵毫不犹疑地上前几步,握住他粗砺的手掌,跟着他手臂上传来的劲道,翻身跃上了马,紧贴了他背后硬冷的甲胄。
二人也非头一次同骑,从身后环绕过来的温热,仍教风灵面上一热,幸亏除了她本身,无人能知。
“不何为。觅个清净地,梳理些事儿。”风灵轻声微叹,“都尉如果拿了我羁入牢中,倒也不失是个清净地。”
“出城。”
冷不防前头拂耽延步子一顿,“上头夜风大,穿上袍子。”
风灵低低地“哦”了一声,又顺嘴嘀咕了一句,“巡夜如许的噜苏还需都尉躬身力行。”
“出城何为?”拂耽延勒住缰绳,马在原地踏了几步。
“那游僧只在此过了一夜,而后我再来,便未曾见他。但那以后,倒觉此处夜静时,确是个能教人放心机念之地点。那边的佛灯能不时提点,不教我受万千表象所累,忘怀初志。”
却也不是乌黑无边的,夜空中缀着密密匝匝的星子,细看之下俱都微微闲逛,好似被风吹得摇摆,将要从天下掉落普通。浓黑的远处,星星点点地布了一大片微小火光,与高悬着的星子遥相照应。
这塔风灵认得,初春起沙暴那会子,她便日日上塔瞻望,盼着风停沙歇,好早日迎来西州的商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