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灵接回皮郛,同饮了一口,刺辣酒气直冲喉头,呛得她咳了好几声,“这酒果然烈性。我家中窖藏少说二十余种酒,此酒最烈。”
“彻夜滋扰所为何事?”拂耽延俄然问道。
拂耽款接过,拔开皮郛塞子,抬头饮了两大口,酒液微稠,入口涩辣,过后四肢百骸尽舒,温热自腹内传向浑身各处。
“爷娘新丧,边疆不安,未敢思及这些。”一段难过的沉默以后,拂耽耽误长吐了一口气,带着醇香的酒气拂过她的面庞,风灵咬紧了下唇,一手抠弄着另一只手的掌心,脑中已然空了一大片。
风灵俄然发觉本身所说有些不当,忙扭身坐到他跟前,改正道:“延都尉倒是与他们不能相提并论的。当日你初至敦煌,索府设席洗尘,列席的每一名,我皆赠以越锦,越锦之价人皆知之,惟你一人不为所动,却径直充作了军资。彼时,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这也使得,如何又不做?”拂耽延背靠着墙,抬头眯眼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。
她在内心将本身狠狠嘲笑了一番,口中淡然道:“都尉只当风灵饮多了酒,说了一篇昏话罢。约莫,约莫待天明时分,醒了酒,便甚么也记不得了。”
他俄然一手重抚在风灵的面庞上,手掌中硬茧带出的触感非常清楚,如同在她心头摩挲,“予我些光阴,再过半载丁忧期满,西域安定,且我尚存于世,若彼时你还甘心,我必然不相负。”
临了站住脚,问道:“你倒是说说,那柳爽是不是欺人太过,小肚鸡肠,凶险暴虐?说到底,还是个没血性的,作下祸事便一逃了之,换个处所来作歹,岂是男儿所为?”
隔了半晌,她留意了情感,忽觉这事那里不对劲,清楚是他先挑起了话,探听她是否心悦于他。她风雅承认后,又遭他婉拒,这算甚么事?枉她平素机巧善辩,这会子却糊里胡涂教他耍弄了一番。
风灵在原地转了个身,约莫是酒气上来了些,情感激越,“恨不能拿厚麻袋套了,甩开马鞭替他爷娘训戒一番,抒发了这口浊气。”
“既为谋生所迫,你又为何不肯服低去求他一求?你不喜索慎进,不喜张伯庸,不也能与他们同席谈笑么?”拂耽延自知问得冒昧,不过是借了夜色和这一囊袋龙膏酒的酒劲,比平素更加直白了些。
远处千佛洞的长明灯光醍醐灌顶地将她击醒。明灭不定的扑灭烧光在她眯缝着的眼中垂垂敞亮强大起来,她喃喃自语道:“本来我也是着相了。只顾着面前的地步,倒忘了打量全局。”
风灵沉默倚栏而立,风吹得她睁不开眼。
一双晶亮的眸子穿透沉重的昏黑,在拂耽延跟前竟是比夜空中的星子更闪烁。许是彻夜饮多了烈酒,脑筋晕晕乎乎,胸口有不成名状的暖和涌动,他浑不在乎她方才说了些甚么,只一味谛视着她那对暗中粉饰不住的清澈眸子,脱口问道:“我也是你口中的官僚,亦在他们之列,你是否也……不喜与我一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