阡陌交叉的街面上四周撒欢儿奔驰着光腚的孩童,粗葛布裙衫的妇人在背面大喊小叫,呼唤自家的孩子。
小童站住了脚,“姊姊自去罢,树下的便是未生家的怪婆子,唤阿满婆,骇人得紧。”
方才蹿逃畴昔撞着风灵的那小童,不知何时悄悄地潜了返来,缩身于一堵土墙背面,此时听她问未生,突地从土墙背面跳将出来,“夫人要寻未生画菩萨么?他家有怪婆子,夫人若要去,可千万要摸对了门,倘摸错了,碰上那怪婆子……”
风灵回醒得略快,发觉到拂耽延的手犹在胁下搀扶着,忙站稳了身子,推开他的手,一面和悦了神采欣喜那妇人:“阿婶莫怕,你瞧我是豆腐做就的,还是绢帛上画成的,竟是碰不得了?再者孩童能有多少力量,一点不碍的。”
再行一段,风灵转头打量了几眼,外城廓的聚落仿佛尽在身后,她深怕那小童迷了道,扬声问道:“哎,这都快出外城廓了,究竟另有多远?”
走在她身后的拂耽延眼疾手快,探手至她胁下,架扶住她,免教她跌至那团骆驼粪中。追撵在小童身后喘着粗气儿的妇人叉腰站定在风灵跟前,一迭声地告罪:“对不住,对不住大娘子……”
小童这才避开拂耽延的目光,接过饧,“姊姊随我来。”
妇人直了身,在拂耽延的谛视下仍有些严峻,双手绞弄着灰褐色粗葛裙上的补缀过的处所,直着眼答不上话。
老妇闻声声响,渐渐地自树下站起家,拢了拢素布裹着的发鬓,也不理睬他们,竟自顾自地往屋里走,腿脚上不甚利索,一步步行得并不快。
信末,粗大拙略的字体与前头所书大相径庭,连得口气也直白干脆,将前面那些个文绉绉的用词扼杀了个洁净,大略是问风灵有否将他所托办好。
“阿婆,未生可在家?”见她偶然理睬他们,风灵忍不住又问道。
妇人瞅了一眼她的百合髻和垂着银红丝绦的垂发,倒抢在了风灵前头红了脸,“原是未出阁的娘子……”
“猴崽子,莫在夫人跟前浑说!”那妇人低低地呵叱了小童一句,伸手要拽他。小童工致,闪身避在了风灵身后。
风灵弯眼笑起来,成心偶然地甩了甩脑后的垂发,“阿婶客气,‘夫人’便不敢当了。”
妇人转脸瞧见搀扶着风灵的拂耽延,他虽未着戎装官袍,但腰间那柄佩剑显见不是俗常物色。再见他与风灵二人皆有长随伴行,那妇人约莫实在寒微,唬得了得,又不知所措,一时候倒把受撞的风灵撇忘了一旁,只一个劲儿地向拂耽延躬身哀告:“朱紫恕罪,小儿不晓事,又不长眼,冲撞了夫人,奴替他赔罪了,求朱紫莫怪。”
仿佛憋了好久,拂耽延倒是记起了一桩事,从怀中取出一封手札递予她,“平壤县伯送来的文书,内里夹带了一封予你的手札。”
“平壤县伯所托何事?”拂耽延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手札。
风灵挂上笑容,从阿幺手中取了几枚铜钱予他,“乖伢,买果子糕饼吃去罢。”小童接过钱,忙忙地冲风灵与拂耽延作了个躬,撒腿逃似地跑开。
风灵接过手札,羊皮袋子的口未扎牢,她心底“格登”了一下,抽出版信一目十行地掠过。
“后代私交之事,都尉亦要过问么?”风灵没好气地甩了一句。倒把拂耽延给镇住了似的,他深深地盯了她几息,不再说话。
“顾娘子…...请。”拂耽延顺势请让,口气客气得生冷。
韩孟上前几步,大声号召:“但是画师未生府上?”
小童游移着不肯接过胶牙饧,仰脸望望拂耽延的石块儿脸,又瞧瞧那妇人,妇人忙道:“伢儿听话,快带着朱紫去找未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