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几步跑到风灵跟前,抬脸猛见石像般立得笔挺的拂耽延,忽提示了她这是在庄正的折冲府内,顷刻刹住了口,垂眸碎步挨到风灵身边。
妇人直了身,在拂耽延的谛视下仍有些严峻,双手绞弄着灰褐色粗葛裙上的补缀过的处所,直着眼答不上话。
外城廓的景象与城内的繁华非常分歧,四周低矮的土夯墙筑的屋子,房顶多以黄土和了干枯的骆驼刺糊顶,此地雨水甚少,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细雨,倒也不必担忧房顶渗漏。偶有一阵风横过,土黄的风烟便从墙头屋顶街面上扬起。
风灵回醒得略快,发觉到拂耽延的手犹在胁下搀扶着,忙站稳了身子,推开他的手,一面和悦了神采欣喜那妇人:“阿婶莫怕,你瞧我是豆腐做就的,还是绢帛上画成的,竟是碰不得了?再者孩童能有多少力量,一点不碍的。”
信末,粗大拙略的字体与前头所书大相径庭,连得口气也直白干脆,将前面那些个文绉绉的用词扼杀了个洁净,大略是问风灵有否将他所托办好。
这一声突如其来的“夫人”教拂耽延与风灵都吃了一惊,怔怔地互望了一眼。
风灵接过手札,羊皮袋子的口未扎牢,她心底“格登”了一下,抽出版信一目十行地掠过。
风灵跟着上前,猎奇地打量树下背对柴门坐着的人,从背影看仿佛是个老妇,素布裹发,一色的土布粗料衣裙,许是怕冷,还罩着件半臂袄子。衣裳陈腐寒酸,却被她穿得清清爽爽,纹丝稳定。
阡陌交叉的街面上四周撒欢儿奔驰着光腚的孩童,粗葛布裙衫的妇人在背面大喊小叫,呼唤自家的孩子。
风灵天然未曾忘怀别离那日弥射拜托她关照张韫娘,正暗自好笑,忽闻拂耽延这一声问,略一愣神,猛地昂首诘责道:“你,你怎窥阅我的手札?”
风灵挂上笑容,从阿幺手中取了几枚铜钱予他,“乖伢,买果子糕饼吃去罢。”小童接过钱,忙忙地冲风灵与拂耽延作了个躬,撒腿逃似地跑开。
信中不过是说身子骨已然大安,谢她一起的顾问,再就是邀她得空了往处密部顽儿去。
小童这才避开拂耽延的目光,接过饧,“姊姊随我来。”
方才蹿逃畴昔撞着风灵的那小童,不知何时悄悄地潜了返来,缩身于一堵土墙背面,此时听她问未生,突地从土墙背面跳将出来,“夫人要寻未生画菩萨么?他家有怪婆子,夫人若要去,可千万要摸对了门,倘摸错了,碰上那怪婆子……”
小童游移着不肯接过胶牙饧,仰脸望望拂耽延的石块儿脸,又瞧瞧那妇人,妇人忙道:“伢儿听话,快带着朱紫去找未生。”
妇人转脸瞧见搀扶着风灵的拂耽延,他虽未着戎装官袍,但腰间那柄佩剑显见不是俗常物色。再见他与风灵二人皆有长随伴行,那妇人约莫实在寒微,唬得了得,又不知所措,一时候倒把受撞的风灵撇忘了一旁,只一个劲儿地向拂耽延躬身哀告:“朱紫恕罪,小儿不晓事,又不长眼,冲撞了夫人,奴替他赔罪了,求朱紫莫怪。”
走在她身后的拂耽延眼疾手快,探手至她胁下,架扶住她,免教她跌至那团骆驼粪中。追撵在小童身后喘着粗气儿的妇人叉腰站定在风灵跟前,一迭声地告罪:“对不住,对不住大娘子……”
风灵弯眼笑起来,成心偶然地甩了甩脑后的垂发,“阿婶客气,‘夫人’便不敢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