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良音却不饶她,“你且说说,是也不是?”她催问得孔殷,好似这是一桩必得要刨根问底的紧急事。
出得后院,丁四儿正在一驾牛车上坐着,也不知他是如何将这车赶进前院的。丁四儿一见风灵,忙撑着牛车挪下来,顺手从车上抽出一根拐来,一瘸一拐地朝风灵走来,“那里还敢称队正,现在不过是把守军仓的。倒是顾娘子,一贯可好?”
正策画着是否要同她细讲,索良音俄然停动手,向她倾过身,一脸了悟,“我私猜着,你因表兄作难,才成心同延都尉靠近,显一显后脊背靠的一棵甚么树,好教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也晓得晓得情面深浅,不让他们等闲看低了你去,我猜得可对?”
风灵侧了侧头,暗忖:音娘本日一来,话头尽绕着我与延都尉,索府中有个觊觎垂涎于她的柳爽,又有向来当她货色随便赠送的父兄,按理她现在该是愁云罩顶才是,何来的这副闲心体贴那些个?
风灵咧嘴点了点头,扬声道:“请使者前厅吃茶,我换件衣裳便来。”
阿幺正在妆镜前替她梳髻,外院大富降落地吠了数声,门外有小丫头跑来禀,索家的音娘到访。
然安平坊内多为殷实充足,却又并不显赫的人家,银米丰足,又不兴那套显弄身份职位的场面。大伙儿将一整年的欢腾都积累了下来,只在年节这大半月内一并宣泄,一捱到小年,各家俱忙着宰羊腌肉,烙饼,剁馅,妇人们更是忙着替自家男人孩子们裁制新衣。
风灵从双鸾飞马大妆镜中望着独自走出去的索良音,笑道:“才刚返来,你便来了,踏得倒是准。”
“顾娘子现在怎如许见外?”外头粗咧咧的声音笑道,“甚么使者不使者的,还要换衣来见,不过跑个腿儿,稍带些东西,有日子不见,这一场文绉绉的,唬人呐。”
风灵心内一阵热,不觉悄悄红了脸。
风灵不由一呆,原在索良音眼中,她与拂耽延之间竟是如许一层关联,大略大多人冷眼旁观来,亦是如此。她抿唇笑了笑,这事并不值得穷究,她也懒怠将那些后代私交的事辨白得清清楚楚。
阿幺将风灵的发梢结入髻内,将余下的一把披发交至她手中,“大娘便自辫一辫罢,我去予音娘取些枣酪来。”
他将风灵带至牛车旁,拎起两张棕红的皮子,“这是赤狐皮子。”又拣了几张灰扑扑的,“这是野兔,做个手拢再好不过。”他从一堆毛皮中翻出一块乌黑无瑕的,拎到风灵面前,“这个,是只白狐,都尉为了射杀却不伤了皮子,在雪窝里捂了好久,衣裳都教雪****了,但是不轻易,顾娘子好生收用了,切莫糟蹋了。”
转过几日,便是腊月小年,自二十三日官家祭灶始,年味便垂垂起来了。
次日起家已是午间,风灵一整夜睡得昏沉,起家后一扫月余的劳累,神清气爽。
“难不成昨日全城的人都在城门口?”风灵一面瞧着她辫发,一面驳她。她与拂耽延之间那些奥妙的窜改,她并未使索良音晓得,但外头说嘴的人不在少数,索良音约莫也能闻声几句,她偶然瞒藏,却不知从何提及。
“莫同我讥笑语,谁不知你腔子里一颗小巧心,只怕较比干还多一窍,现在得了便宜,倒推赖得干清干净……”得了这个答,索良音仿佛松了口气儿,悄悄推搡了她一把,口里说着责备话,手上的发辫也得以持续往下辫结。
“我原还担着心,怕他向父亲提,将我讨要了去……”她微蹙起眉尖,声音轻了下去,“你也晓得,父亲一贯爱拿我作赠礼,这一回,倒奇了,竟不提这事。”
风灵见他这吃力却已风俗的走姿,不由自主地想到在戈壁荒凉上一同驰骋的景象,内心伤胀,勉强笑道:“我倒浑忘了,现在该是丁仓曹,高升一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