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崖下有一小寺庙,前后仅一进四合,进门便有小沙弥上前,请了阿幺与跟着拂耽延的校尉往配房去吃茶安息,只引了风灵同拂耽延二人,往正屋去。
风灵直起脖子,与阿幺互望了一眼,本身也不由地笑出来。两人一面暗笑一面忙抬脚去撵拂耽延。
两人皆点头。
这话或许亦是在佛教以外迷蒙的拂耽延想问的,眼下由风灵问了出来,他逼真地想闻声这位名震西域的高僧的作答,不觉转过身子,双目炯炯地谛视着他。
“初至。然与都尉曾有过一面之缘,一语之缘。”玄奘法师浅笑着答道,一听着声音,拂耽延顿时恍然,忙躬身抱手道:“鄙人得法师一语指导,尚未报答,本日又受法师此恩德,实难报谢其一。”
无怪都传他在天竺的无遮大会上,七十五日内任人答辩,却无一人能予诘难。她私想着,如果由他敞开了说,恐怕十个本身也不能敌的。
屋门敞开着并未闭合,只隔了一道素色的帘子,小沙弥含笑替他们打起帘子,“二位施主内里请。”
“延都尉言重了。贫僧一介削发人,哪有甚么身份,若必然要有,也不过是佛前酒保,跑腿传道罢了。侍佛者不在佛塔内落脚,待要那边去落脚?且也怨不着旁人,贫僧出玉门关时实乃私行,故返而无过所,至沙州时不得入城,虽在西州安西都护府时早已向朝廷禀报,但长安的敕令怕是几日前才到都尉手中罢。”玄奘法师笑道,面庞虽非慈眉善目标菩萨相,眼中的聪明倒是讳饰不住的。
“法师见笑了”拂耽延抱了抱拳,“曾有一兵卒之母与鄙人说过,我们这些人都沾了血腥,戾气深重,身后约莫都是要往那刀山剑树上去走一遭的。且非论她所说的有无事理,却老是鄙人领着他们往那地步中去的。凡是能教失了孩儿的老母,没了丈夫的妇人,及那些再无父兄可靠的季子弱女宽一宽解,便当在所不辞。”
门外小沙弥奉茶出去,拔苦法师亲手布了茶盏,便跟着小沙弥出了屋子,留下屋中三人,互让下落了座。
拂耽延沉吟了半晌,道:“不瞒法师,鄙人于佛教并无非常的信奉,此番开窟不过是应将士家眷之求,我等长年交战,军户皆不易,有个佛窟在,好歹能教他们的家民气有所托,纵是马革裹尸于疆场,也好有个供奉之地。”
“风灵,风灵?”拂耽延连唤了她两声,才回过神来。
高昌国未灭时,高昌王麴氏发愿要倾举国之力来供奉他,法师一心要往天竺肄业,不肯,麴氏遂发难,将他扣在了高昌。不料法师竟以自绝明志,无法之下,麴氏只得放行。此事曾闹得这条西域商道上人尽皆知,经年不衰,时而提起,无不唏嘘佩服法师向佛之志的。
见他问向本身,风灵摇了点头。
“法师。”听到此处,风灵再忍将不住,“那刀山剑树之说,当真么?”
一旁的阿幺忍不住“扑哧”笑出了声,“大娘这是揣着明白装胡涂,好教延都尉再唤一声么?婢子听得可逼真,延都尉方才唤你……”
风灵在一旁沉默听着,暗觉他与拔苦法师的寡言少语分歧,言语间层次清楚,句句踩在点上。
玄奘将他二人轮番瞧了瞧,笑道:“二位可曾听过琉璃王灭释迦种姓的故事?”
风灵脑中金光闪过,骇怪地抬眼望去,如何看面前这边幅平常、僧衣粗简的和尚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传奇。
“快些走罢,拔苦法师使了人来传话,你我还该去谢一谢那位高僧才是。”拂耽延蓦地打断阿幺的话,丢下一句,自先回身拜别。
风灵不知本日所舞的是甚么,只与世人一道瞧得痴醉。
风灵不由一凛,低头想了想,又问道:“信女痴顽,虽知因果相报,仍有不明之处,还请法师不吝见教。便说此地的府兵与贼人相争,伤了贼人道命不假,但却是以,今后或有百名商客的性命得以保全。这倒是如何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