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入了敦煌城,统共见过她三次,索府拂尘筵席上与千佛洞佛窟前皆见她金簪玉珠,锦衣软靴,仿佛富商豪客的奢糜做派。本觉得她平常寓所也该极尽豪华,不想这间屋却简淡得出奇。
风灵趁着拂耽延侧身谦逊的工夫,快速从窄袖口中抽出一方绢帕,低头极快地拭了拭本身的口唇,又将帕子藏掖在膝下。
风灵将带着一箸带着浓香的熟羊肉置入拂耽延面前的瓷碗中,明知故问道,顺手又夹起一箸生肉投入小陶锅中。
“顾娘子识得大抵,本日确是鄙人草率了。”拂耽延安然坦直地对上风灵的目光。
她执箸夹起一片鲜红的生肉,浸入沸滚的羊骨汤中,瞬息生肉便成了嫩白的熟肉,“都尉本日乍然拜访敝店,所为何?”
风灵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,只当他本日不会来了,不想竟是在这个时候切身前来。也对,暮色覆盖,万家灯火初上,谁能留意到都尉亲至商户店铺中。
风灵在羊毛毡垫上坐稳,筷箸才刚上手,却忽听闻院内“踏踏”的短促脚步声,她蹙了蹙眉,面含了尽在乎猜中笑意,放动手中的筷箸。
阿幺笑着承诺了一声,顺手端起已凉透的肉馅胡饼,旋身便去了。
拂耽延紧了紧眉头,似要推让,风灵怎能容他推却,抢先一步道:“本日正逢小寒,该食羊肉,我这食案粗鄙,想是作践了都尉,都尉再一推让,实在令风灵惶恐。”
佛奴笑意未消,里屋的门便开了一扇,风灵自屋内一挑帘子钻出来,笑吟吟地向拂耽延衽敛一礼,“这屋不过是常日措置商肆庶务地点,并非风灵闺室,延都尉不必拘束。总不能,立在屋外冷风里头说话。”
风灵掀起鼻仔细嗅了嗅烧滚的羊骨汤散出的香气,“去将阿兄前日送来的西州葡萄酿取两壶来。”
风灵放下筷箸,正了正色彩,将前一阵自张县令外室尹氏那处听来的事,并张、索两家的连累,一一细禀。
她既已说了这话,拂耽延也不再游移,一低头,绕过半帘进了屋。
阿幺放下酒壶杯盏,悄悄退了出去。
风灵莞尔一笑,自先坐下,请了拂耽延在她劈面的羊毛毡垫上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