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月的望朔两日对于敦煌城中的大多百姓来讲,是不容一丝草率的日子。
风灵朝他翻了翻眼,“当时我才多大?不过是个总角小儿。当日所见与本日所见自是大分歧。”
周遭统统的混乱热议皆被这腾空响起的清脆嗓音打断,世人静顿了一息,陆连续续有人回过神来,跟着大声起哄,笑问那估客。估客稍一踌躇,一脸的不置信,“作数,天然是作数的。”
这日出城的大多是礼佛的香客,盘问得倒是快,不过两盏茶的工夫,风矫捷已在驰道上抖开缰绳。
围观人群瓮声哄闹,有人说,“这妇人好没事理,清楚就是胡搅蛮缠。”另有人催着商贩快算,更多相互商讨合计的,却没有一个能算清究竟要多少盘盏的。
放目四周望了一圈,竟觅不到他半分踪迹,风灵暗自嘀咕,此人怎跑得这般快。
四十多里路,马不断蹄地奔了整一个时候,待她远远瞥见尽是洞窟的山壁时,头道阳光正将它赤红的光倾泻在满盖沙土的山体上,绵长的山崖因受了这光照,更显出它的寂静厉穆。
那商贩手中挥动着一只粗瓷食盘,大声囔道:“你这妇人但是用心难堪?究竟要多少食盘,你又不说,问我又如何能晓得!”
风灵抿了抿唇,嘻嘻一笑,“这倒趣得紧。”
瞧热烈的人群俱楞了楞,那妇人忽抚掌笑道:“对了,对了,我记起来了,出门时我家娘子说的恰是这个数。”
一时又哗然开,有人耻笑那妇人胡涂,有人讽商贩夸口,大多赞小娘子机巧。
此时再无良贱之分,亦无附属干系,进入佛窟的,皆是诚恳蒲伏于佛足之下的芸芸众生,虔心礼拜,悄悄诉求着各自的夙愿,或是如风灵这般,并无甚好求愿的,只心无旁骛地用心膜拜一番。
佛奴催顿时前几步,“大娘又不是头一遭来,当年咱家开窟时,不是隔三差五地便要跟着来瞧?”
“你……”估客当真是着恼了,发了狠扬声向四周道:“这等刁钻取闹,我本日竟把话撂下了,在场如有人能说道清个准数的,我便白送了他这些盘盏,何如?”
每逢这两日,店铺铺面大略是不开门的,商家、管事、伴计一朝晨便往城外去。
人堆中间有一卖杯盏碗箸等食具的商贩正与一妇人争论,吵吵囔囔,摆布不下,从旁围观的人起哄嬉笑。
风灵情不自禁地带住马,放慢速率,怔怔地望了一回。“佛奴你瞧,那么多佛窟,当真不负了千佛洞之名。”
身子才刚要转,却又顿住了,她眼角目光扫过台阶下方秀士群围聚之处,边角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负手长身而立,全神灌输地望向她,一身洗濯得有些落色的石青色夹袍,在这个时节看来仿佛薄弱了些,却见他立得端直,无一丝畏寒瑟缩的模样。
“都是些甚么人?怎的一股脑地堵在佛窟前?且不说好端端地阻了窟主进香礼拜的道,于佛祖也甚是不敬。”风灵不悦地点头怨道,不等阿幺回应,便皱着眉头,挤进人群一探究竟。
众生碌碌,皆为了城外那堵充满大小洞窟的山崖,那些洞窟中沉寂地供奉着他们此生与来生的希冀。
阿幺踮脚四下张望了一圈,扯了扯风灵的衣袖,“大娘莫顾着好顽,人聚得更加多了,偏还在康阿郎家佛窟前,一会儿要出了甚么乱子可怎生是好?”
恰是那位不知姓氏的延都尉。风灵转回身,扬翘起唇角,朝着拂耽延站立的方向垂目屈膝一礼,起家昂首再望,却已不见了他的踪迹。
风灵在人群中好轻易挤开一条路,登上依着山崖而建的木栈道,自家的佛窟开在较高处,在浩繁洞窟中也算是不小的一窟。
世人瞧过热烈,垂垂的散开去,那估客与妇人也自行往别处去。阿幺蹬蹬蹬地几步跑下台阶,满脸的爱护,“大娘好生短长,怨不得我阿爹常说大娘生就该是个行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