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月的望朔两日对于敦煌城中的大多百姓来讲,是不容一丝草率的日子。
“都是些甚么人?怎的一股脑地堵在佛窟前?且不说好端端地阻了窟主进香礼拜的道,于佛祖也甚是不敬。”风灵不悦地点头怨道,不等阿幺回应,便皱着眉头,挤进人群一探究竟。
瞧热烈的人群俱楞了楞,那妇人忽抚掌笑道:“对了,对了,我记起来了,出门时我家娘子说的恰是这个数。”
便是那困顿度日,饥饱难调之家,亦十几户凑拢在一处,想尽体例也要开一窟,佛像粗陋,壁画暗淡,也没法阻了他们的向佛祈求托愿的决计。
每逢这两日,店铺铺面大略是不开门的,商家、管事、伴计一朝晨便往城外去。
众生碌碌,皆为了城外那堵充满大小洞窟的山崖,那些洞窟中沉寂地供奉着他们此生与来生的希冀。
周遭统统的混乱热议皆被这腾空响起的清脆嗓音打断,世人静顿了一息,陆连续续有人回过神来,跟着大声起哄,笑问那估客。估客稍一踌躇,一脸的不置信,“作数,天然是作数的。”
这边世人感慨唏嘘一片,人群中俗讲的和尚稳声念着佛号;那边琵琶羯鼓喧哗,乐人的手指与伎人的足尖都在缓慢的跃动,惹来一阵阵的喝采欢笑;更有担货兜揽的商贩,尽能够地将自家的货揭示在世人面前,殷勤呼喊,笑语相询。
风灵拂开面前的人群,挤到台阶上,“我若说对了,也不必你白送我盘盏,你只需尽快今后处挪走,分散了诸位看客便是。”
那妇人非常不平,翻了翻眼,叉腰向周边围观人群道:“我怎没说?方才清楚说得清清楚楚:二人共一盘饼,三人共一盘炙肉,四人共一盘烩羊羹,共有客六十人。我家娘子恰是这般奉告,命我同贩售之人讲,可这估客,愣是策画不清,反倒怪我用心胶葛。”
这日出城的大多是礼佛的香客,盘问得倒是快,不过两盏茶的工夫,风矫捷已在驰道上抖开缰绳。
估客传闻不必他送出盘盏,哪有不该的,连连点头,“小娘子且说说。”
“你……”估客当真是着恼了,发了狠扬声向四周道:“这等刁钻取闹,我本日竟把话撂下了,在场如有人能说道清个准数的,我便白送了他这些盘盏,何如?”
“我瞧着这妇人许是胡涂了,出门忘了她家娘子说予她的数。”阿幺好轻易自人堆中挤到风灵身边,在她耳边议道:“哪有来买物什的,不了然本身要买多少,反要贩货的计数的,倘若我是那估客,浑说一个数便罢,何必绕上那么些个盘盏。”
身子才刚要转,却又顿住了,她眼角目光扫过台阶下方秀士群围聚之处,边角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负手长身而立,全神灌输地望向她,一身洗濯得有些落色的石青色夹袍,在这个时节看来仿佛薄弱了些,却见他立得端直,无一丝畏寒瑟缩的模样。
风灵拖着阿幺的手,穿过聚听大僧俗讲的人群,绕过大寺音声儿献舞扶养佛祖的高台,透过袅绕的香火,正瞥见康家佛窟前的台阶上哄哄闹闹地围聚了一群人,摆布傲视却不见康达智的人影。
那商贩手中挥动着一只粗瓷食盘,大声囔道:“你这妇人但是用心难堪?究竟要多少食盘,你又不说,问我又如何能晓得!”
敦煌入夜得晚,天明亦晚。卯正时分,风灵与佛奴的马已在城门口候等出城,阿幺与她父母同往,击过五更鼓便坐着牛车先走了。
“你阿爹但是还说了,‘可惜是位娘子,如果位郎君则更好’的话?”风灵挪揄着弯眼笑起来,一面回身要往康家佛窟里去。